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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小園慢慢回到臥室,床上坐好久,猛地站起身,點上燈,書桌上鋪開紙,咬一杆細筆,開始寫字。
她不覺得武松在短短几個月之內會性格大變。也知道他今日大約是不得已去赴約,只不過去試試水;更知道他不會隨大流的墮落腐敗,也不會今晚給她頂綠帽子戴戴。
但也許人都是會變的。在大染缸裡浸得足夠久,最純的玉,會不會也微現瑕疵?
理智告訴她,武松大約是天底下最可信賴的人之一;可方才他那猴急赴約的樣兒,又讓他的光輝偉岸形象,在她心裡大大打了折扣。
也許該和他嚴肅談一談,讓他把自己的不滿當回事兒?可要是蠻橫不許他再參加這種應酬,算是禁他自由嗎?
還是捨不得設想任何跟他分道揚鑣的情境。她有自己的解決方法。手底下運筆如飛,是在總結自己歷年來積攢的不動產和現金;何處埋了多少金子錢引,何處收租放貸,何處有地產田產,哪些是寫自己名字,哪些又在岳飛名下——許久不清點,可別忘了。
一行行寫出來,心緒慢慢平靜。等收了最後一筆,仔細過一眼自己的資產清單,心中又重新充滿了安全感,也不那麼恨武松了。
甚至大大方方地想,哪天武松要是跟她再過不到一塊兒去,這些財產不妨分他一點,省得他自己不會掙錢,成一個淪落丐幫的下場。
這麼一想,又沒出息地撲哧笑出來。
等字跡晾乾,將“清單”折成小塊,藏進公孫勝給她盛銅錢的錦囊裡,貼身放著,吹燈睡覺,不一會兒就睡得香熟。
不知過了多久,睡夢中聽到外面似有車馬之聲。然後是幾句人聲對話。腳步聲朝自己臥室走來,刻意放輕,在門口停住。
推一推,門沒開。潘小園還保留著沒出息的平民習氣:沒遣下人看門,而是從內自己上了閂。
她半睡半醒的,知道是武松應酬回來了。聽他推了兩下子門,感覺到上閂,卻也沒叫她,默默倚著門框坐下來。沒多久,聽到門邊他微微的鼾聲。
她解氣不已。叫你應酬。叫你“歌舞酒食”。活該露宿一整夜。
然而等了一會兒,想象他蔫頭耷腦的模樣,終究還是心軟,捨不得晾他在外面吹風。推開暖和的被子,涼涼的跳起身來,踮腳跑到門邊開了閂,立刻又刺溜一聲回到床上,把自己裹住。
武松趕緊進來。過了一會兒,聽他洗漱完畢,放輕呼吸,輕手輕腳地湊到床上來。
她翻個身,給他一個大後背,故意裝睡,被子也壓身子底下,不給他。
武松孤零零的躺一會兒,又試探著輕輕叫她一聲,依然不答。老孃睡著了。
再過一陣,他忽然動作,從後面把她摟住了。她後背一暖,熟悉的味道感覺飄進來,全身戰慄一下子。
感到他輕輕蹭她脖頸,捋她手臂,火熱的手放在她小腹上,試探著往上撥弄。寬廣硬實的胸膛貼著她後背,就隔一層薄薄的絲衣,單是這熱度就讓她手足發軟。
她咬緊牙關,堅持裝睡。心裡對自己鄙視得無以復加。剛剛最生氣那會兒,還想著跟他分道揚鑣,離了乾淨;後來見他回來,想著把他晾外面晾一夜完事;誰知就莫名其妙的把他放進來了,還讓他上了床;不能讓他再得寸進尺,呼吸壓得慢慢的,還像模像樣地打了聲呼嚕。
武松又委委屈屈叫她一聲,依然不見回應。只好把她摟緊,抱著個大枕頭似的,自己想睡睡不著,便安心嗅她髮間的香氣。忽然忍不住輕輕笑兩聲。鼻尖埋在她頸窩裡,又是兩聲悶悶的笑。
呼吸吹在她耳邊。終於忍不住破功,一下翻過身來,嘟著嘴問他一句:“笑什麼。”
他又笑兩聲,卻不解釋了,將她輕輕擁進懷裡。
等潘小園醒過來,天剛矇矇亮,武松已經不在,應該是到軍營去巡查了。
她還想著昨晚的事兒,心不在焉梳洗穿衣,剛描了一邊眉毛,就聽著外面一陣喧鬧,有人在哈哈大笑,亂七八糟地聊天。
知道約莫是梁山的兄弟們。武松這裡的“府衙”人氣兒不旺,於是門房和前院就開放出來,供兄弟們喝酒聚義,路過時歇個腳——依然是梁山風格,把這兒當他原先那個小院子呢。
依稀聽得外面在議論:“……武二哥……”
她坐不住,趕緊匆匆畫好另一條眉,信步走出去聽。
阮小七的大嗓門穿牆而入:“……武二哥昨晚真是痛快,哈哈,兄弟我也真他孃的去爽一把!——不過軍師要哭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