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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明城回憶著靜炎,她琥珀色的面板和月牙兒一樣甜美的眼睛。如此沉著地帶著她的人馬退入死地,那女孩子的臉上現在該是什麼樣的表情啊?!花樣年華的女孩子,應該在愛人的身旁撒嬌才對,靜炎卻毫無緣由地把自己和兩百精銳的性命放在寂寞的雪原上。
不管在什麼地方,人們總能表現出預期以外的力量來,這是界明城喜歡自己行旅生涯的重要緣由。只是這樣的見聞並不總是輕鬆愉快。
靜炎怎麼想不許不重要,起碼她比界明城要冷靜得多,大營裡如此安靜,兩百人馬竟連一點嘈雜都沒有發出,他們對自己的首領該有多大的信心?
修士們可沒有這樣的信心,界明城還在朝大營張望,他們就已經開始收拾剛鋪開的行囊。給重一邊收拾還一邊嘟囔著什麼,他困極了,原指望今夜可以好好睡一覺,畢竟剛從雪山上下來。
界明城輕撫著白馬的脖子,問黑瘦修士:“往哪裡走?”
平緩起伏的高原雪野,就是走出二十里三十里,也能一看看見,該往哪裡走呢?
“到天水去。”黑瘦修士的回答嚇了界明城一大跳。
“打仗呢!現在。”界明城一直以為長門修士是極端厭惡戰爭的。
“這場仗最好別打了吧!”黑瘦修士神色自若。
“是啊!沒什麼懸念,”給重口快地說,“再說,我們在這裡也跑不掉。”
界明城皺了皺眉,修士們總是不合時宜地悲天憫人,還真以為自己可以改變什麼。這樣的念頭,界明城早就放棄了。即使只看看真騎的氣勢,也能體會到靜炎的決心。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忽然從一支軍隊跑到另一支軍隊中去,雖然他不屬於任何一方,感覺總是有點怪。不過給重說得對,留在戰場上不是平民應該做的事情。他下意識地檢查了一下馬鞍一側的白木弓和箭囊,也許留下獵人的弓是他在闢先山上作出的一個聰明決定。
“界先生不去嗎?”黑瘦修士似乎看穿了界明城的念頭。
“嗯,”界明城自己也有點猶豫,他想了想。
“界先生馬快。”黑瘦修士寬容地說,“走總是走得的。”
界明城忽然明朗起來:“是啊!也許有新的故事可以講給畢止的人聽呢!我也該講點新東西了。人們總是喜歡聽戰爭的故事。”
黑瘦修士面無表情地說,“只要那戰爭不在眼前。”
“是啊,只要不在眼前。”界明城感慨地重複,“夫子們保重,戰火兇險哪!”對於修士們的天真他還是有點不以為然。要是有人在象他一樣四方遊歷之後還還天真地以為所有應該有答案的事情都會有答案的話,那就只能是長門修會的這些死腦筋了。
“界先生保重。”幾個修士向界明城行了個禮,扭頭走向天水的方向。
給重忽然想起來什麼,他的聲音遠遠飄了過來:“界先生,那個故事還沒講完呢!”
界明城忍不住綻開微笑,高聲回答:“到天水的客棧裡來聽吧!”
追兵來得很快。
修士們的身影在界明城的視線邊緣變成小小的黑點的時候,悶雷一樣沉重的蹄聲已經從地平線那邊傳過來了。飛馳的騎兵象黑色的洪流瞬間吞沒了那幾個小黑點,毫不停留地繼續向真騎的大營席捲而來,一直到大營前三四里才停了下來。
兩支騎兵小隊雁翅一樣抄上了兩邊的山坡,佔據了坡頂視線最開闊的地方。驛道兩邊一時黑壓壓的都是騎兵的身影,怕是不下兩千。
界明城很高興自己找到了山頂的這塊大石頭,石頭的陰影足以遮蔽他和他的白馬,要不然那支坡頂的側衛騎兵已經象飆風一樣衝過來了。
不多時,步兵也趕了上來,他們也許碰到了修士們,行軍的步伐曾經稍稍停頓,不過片刻功夫,又加快步伐向騎兵隊追去。界明城黯然地搖了搖頭,要是僅憑實力對比就可以決定戰爭的結果,那大家只需要把胳膊都放到桌子上來比粗細就行了。他不明白靜炎為什麼死心眼地非要打這毫無希望的一仗,但他知道不管是真人還是休人,都不會容忍衝突就這樣在懸殊的力量對比中平淡結束。
再過個把時辰天就要亮了,休國的主將看起來不想等待更好的光線。能在半夜三更把這樣數目的軍隊動員起來,並且對剛才的遭遇戰作出那麼快的反應,休國的主將很不簡單。無疑,他已經看出了真人正在爭取時間。也許他不明白為什麼真人在困守了幾天以後忽然要爭取時間(翻越闢先山的小道是獵人的秘密),不過對手想要什麼,就不該給他們什麼,這是最淺顯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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