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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禍福難料,成與不成均不怪先生。”
阮如梅心道:這林山石倒是好福氣,娶了這樣一個遇事沉穩又不卑不亢的婆姨。於是他笑道:“你就不怕我捲款逃走了?”
袁氏斜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銀子,這可是自己多年一點一滴積攢的錢,還有自己孃家爹孃剩下的棺材本啊。這點銀子對朱門也只不過是一頓年夜飯,對於小戶人家確是一場豪賭。袁氏平靜道:“阮先生以高才而逍遙江湖,必不是如此之輩,否則也不會見我。若能救出相公,銀兩又何足惜;若不能救出相公,銀兩又有何用?”
阮如梅伸出大拇指道:“大氣!這忙我幫了。”
林芷彤在衙門邊酒樓上忸怩了很久,若不是爹爹出事,她怎麼也不願意再主動找猴子。那棵山茶樹,那輪房頂的明月,那個顛鸞倒鳳的夜晚,那些絕情的話語都讓她心慌意亂。她對猴子又恨又愛,心裡又想殺掉他又捨不得他,一遍一遍幻想著徐精會回山裡破廟道歉,並跟自己聯手救出爹爹——死在鷹犬手裡又能如何,江湖兒女還怕死嗎?如果能這樣,芷彤心想,自己會原諒他一時糊塗的。可是左等右等,大半月過去了,連人影都沒有。
林芷彤把壎從桌子上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終於終究拿起,吹響了“白鶴沙洲”。
一會兒,徐精走上樓,左顧右盼見無人跟蹤,來到桌前,勉強笑了笑。
林芷彤不知有何可笑,也只好跟著笑了笑。
徐精嘆口氣道:“芷彤,你還是這般無法無天,怎敢來到這衙門邊上?以後去鳳凰山吧,衙門前人多眼雜。”
林芷彤道:“你知道我最早喜歡你是為何嗎?他們都叫我希娣,只有你肯叫我芷彤——我心想你該是個角,卻未知你也怕這怕那。”
徐精轉著杯子道:“這麼大了還這樣胡鬧,你以後怎麼嫁人?”
芷彤聞言就如喝了杯冰水,往窗外看了看道:“你怕人看見,是怕我危險,還是怕影響你前程?”
徐精埋著頭喝了口茶,道:“人各有志,真的很難再陪著你胡鬧。你是要打聽師父的訊息吧?現在也只有我這個小吏能幫忙了吧!”
林芷彤本有很多話想說,看著他微翹的嘴角,又覺得沒有必要了,道:“不必了,我是來拿回上次吃混沌時我的五枚銅錢的。”
徐精聞言一震,摳摳搜搜地拿出錢後,想放在她手裡。芷彤不伸手,只好放在桌子上,轉身便走。芷彤一招“白鶴繞竹”繞到他身前,也不說話,直勾勾地拿眼神盯著他。
徐精低著頭,不敢看她的眼睛,道:“我本來就想通告你們。師父已判死刑,時間是下月十五。我真要走了,有公事——師妹,保重。”
林芷彤讓開半邊路,徐精緩緩走去,中間好若停了一次,也可能是看錯了。芷彤幾次有拉住他的想法,但最終都昂著頭收住了手。她望著徐精越走越小,小成一個點時,就再也看不見了。心道:這就是我的男人,本姑娘的第一個男人。
林芷彤一瞬間就覺得自己長大了。她淒涼一笑,在市裡沽了兩斤酒,徑直竄上了鳳凰山。爹爹上法場了,那就好辦了,是生是死總之盡力相救而已;至於猴子,就當他已經死了吧。她仰頭望著那些花兒,上次還是點點花苞,如今卻已荼蘼。心想:從今以後,這棵山茶樹也該死了吧。本女俠且送她一送。於是拿出壎來,吹了首“玉門疊柳”。這本是江南民間小調,常用來送葬,上不得大雅之堂。可是這心境,配上這樂器,林芷彤硬是把曲子裡的九轉愁腸吹了出來。林芷彤這十餘年裡,專長是搗蛋,其次是練拳,最後就是吹壎。吹到最後一句“先遣歌聲留住欲歸雲”時,有個調幾次都吹不上去。正欲放棄,忽聞一道笛聲,直剌剌地衝向青天,把曲子續完了。
林芷彤抬望眼,見一公子左手酒壺,右手玉笛,駕著馬車,也正在望著她。
林芷彤笑了,道:“我認得你,還扔了你一身泥巴。”
公子道:“也只有你敢扔本公子,也只有你和我,才能來這荒郊野嶺。你那個小情郎呢?”
芷彤道:“死了。”
公子撫掌道:“難怪你樂聲悲涼。也好,死了好,我就不想你身邊有男人。”
芷彤哈哈笑道:“終於碰到比我還不會講話的了。”
公子道:“我只是不願作假。你這曲子是為他而奏?”
“不是,是為了那些花。”
“嗯,那就好。只是花正繁芳,凋落尚遠,緣何悲鳴?”
“雖未凋落,但也已經不是上次的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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