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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收集完整,此人在東陸軍人中聲望極高,又是勤王之臣,現在對他動手,只怕會有騷亂。碧城先生真覺得值得麼?”
雷碧城再次躬身,行長拜大禮:“長公主請相信我,要殺那個青陽世子,息衍必然鋌而走險,把他的亂黨同夥都召集起來,那時候要撲滅禍亂,就難上百倍了。”
長公主沉默良久,轉向寧卿:“寧卿,百里景洪坐擁宛州之富,是皇帝的股肱。以他現在的地位,會抗拒我們的決定麼?”
“稟長公主,百里家數百年來,對那些不忠於皇室的分家,從不容半分親情。”寧卿整理衣袖,趴在坐席上俯拜,“寧卿以身家性命為下唐國主作保。如果百里景洪敢不忠於長公主,我願隻身提刀,策馬千里,取百里景洪的頭顱獻於公主駕前。”
“很好。”長公主微微點頭,輕輕嘆了口氣,“寧卿,你這話裡有一股殺氣你長大了,再不是那個乖乖的孩子了。你身上流著百里長青的血,遲早你會像你的父親那樣一飛沖天吧?”
“一飛沖天也是長公主的鷹。”
長公主微微點頭,猛地揮手:“寧卿,向百里景洪下令!”
雷碧城揮袖,身後的黑衣從者近前一步,將一封早已準備好的信放在寧卿面前。
寧卿從侍女手中接過刃長不過兩寸的薄刀,劃破自己的手指。他從袖子裡滑出一枚似乎是烏玉質地的小印,將鮮血塗抹在印紋上。印章忽然起了變化,漆黑的印石忽然變得透明,不再是黑色,而是濃重的紅褐色,似乎有流質在印石中緩緩流淌。
寧卿將印章押在信的末尾,那些紅褐色的流質流出印石,慢慢滲入紙裡。
第四章 一生之盟
一
八月十二日傍晚,南淮城,楠宮。
兩側賓客對坐,寂寂無聲,所有人都以玄紅為衣色,玄紅是正色,東陸貴族的婚服都是黑中隱約透著紅意的絲錦。新人們衣袖相挽,站在堂前,昏黃的陽光從窗格里照進來,在坐席上投下一對修長的影子。侍從以托盤盤子奉上一隻葫蘆,旁邊是一柄白帛裹著的短刀。呂歸塵看了看身邊的百里繯,百里繯低著頭,把一隻白皙柔軟的小手按在刀柄上,呂歸塵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合力抓起短刀。
清光一閃,葫蘆從中間漂亮地裂成兩半。
賓客們鼓起掌來。
侍從又捧上了酒罈,百里繯和呂歸塵各自以一片葫蘆舀了酒品嚐。
賓客們又鼓起掌來。
呂歸塵默默地把葫蘆放回托盤上,知道這樣他就算是一個有家室的男人了。婚禮上的一切都圓滿,葫蘆裂得乾淨利落,恰好分成兩個完整的瓢,這是很好的兆頭。他環視周圍,賓客不多,但顯然都是有身份的人物。東陸貴族的婚禮講究簡單鄭重,邀請入婚堂的賓客都是家族裡的老人,代表家族和血緣。此外的人只能送上禮物,隔著幾十步遠遠地觀禮。老人們呆若木雞,目光昏昏地看著前方,昏花的老眼只怕連新人的相貌也看不清,只有坐在末席的百里煜對呂歸塵眨了眨眼睛,嘴角含著笑。他如今是堂堂正正的下唐儲君,可是在龐大森嚴的百里家族裡,他還只能算個孩子。呂歸塵微微點頭回禮,心裡有點奇怪,國主百里景洪沒有出現在賓客中。
賓客們整齊地起身,一一退了出去。婚禮已經結束,剩下的是入洞房行夫婦間的大禮。
偌大的婚堂忽然空蕩蕩的只剩下幾個人,呂歸塵扭頭看他的新婚妻子。百里繯仍是低垂著頭,她的長髮漆黑,臉上的粉妝很厚,看不出太多表情,倒是從衣領看見她一抹白皙如雪的脖子如今紅得讓人可憐。百里煜沒有和家族長者一起離去,這個只會彈琴寫詩的年輕人今天卻是一身戎裝,端坐在婚堂門口,手持百里氏的家傳名劍“青桑”。他是家族裡年輕的未婚男子,應當充當新婚之夜守夜的責任,仗劍使鬼神不得作亂。呂歸塵看他一臉肅正目不斜視,不禁也有些想笑。
侍女們上來行禮:“請世子殿下和公主殿下隨我來。”
兩個人並肩走過長長的步道,兩側都是紅燭,火光裡百里繯的面頰嬌紅,手微微顫抖。呂歸塵悄悄瞥了她一眼,心想此刻這個嬌縱少女的心裡,大概也滿是期待或者不安吧?如今她是他的妻子了,漫漫長長的一世,他將和這個小女孩在一起,同桌吃飯,相擁而眠,病中互相照顧,春來同車遠遊,就這麼時光穿梭,兩個人一天天看著彼此長出白髮、生出皺紋、牙齒脫落、腰背佝僂,有朝一日他死了,為他痛哭的是這個女孩,而不是其他人。她會趴在他的棺蓋上嚎啕著說為什麼你這麼早就離開了我?你離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