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腆著肚子鼓足了中氣在攤子前面招攬客人,還有的攤子裡面不時地扔出幾十枚銅鈿,就有孩子守在一邊等著撿,於是把人流都堵在那裡了。南淮城裡的規矩,每年的八月初一,商會在鳳凰池大設市集,四面八方的商客都帶著他們的貨物來這裡擺攤,有寧州來的羽人,也有北邙山來的河絡,每年都能找到不少新奇的玩意兒。
“羽然你想要魚麼?”呂歸塵問她。
羽然搖頭,她雙手背在後面伸了一個懶腰:“不過是逗逗那個小河絡,真是無聊,今年沒有什麼好玩的新東西。”
“看看,那邊那個走鋼絲的小貓!”她眼睛忽然亮了起來,又往人群裡面擠去。
呂歸塵一失神,羽然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人堆裡了。他努力地抬頭去看,只看見眾人頭頂上方一隻小貓顫巍巍地踏著鋼絲走過,下面一片叫好聲。臨到最後一尺,小貓不走了,四足一蹬蹦到了對面的臺子上,似乎是很委屈地喵嗚一聲,躥下臺子跑了。
班主也不急著找貓,趕快堆著笑對周圍的人行禮,銅鈿裡面夾著銀毫,都扔向了放在地上的盤子,呂歸塵左顧右盼,沒有羽然的影子。
於是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他在湖邊的小街上晃悠著前行,一路上看過馴猙的夸父、足有一人高的玉鼎爐和能夠斬開玉石的名劍,不過最有趣的還是那隻會炒菜的猴子,這個可憐的傢伙雖然有模有樣地炒菜,可是它的胳膊太短,總是被火焰熱得躥來躥去,掌櫃熱情地招攬著客人吃猴子炒的菜。
呂歸塵一邊走,一邊想著他家鄉的草原。他覺得自己已經喜歡上了南淮城,離開的時候他會很留戀,他會懷念那株大棗樹,他們總是去翻過圍牆去偷棗子,南淮城的棗子樹裡真的是它結的最好吃,他也會懷念釀得好米酒的燙沽亭,自從息衍把那個酒肆的位置告訴他們,呂歸塵已經數不清自己去過了多少次,他會懷念那個死了老婆的老闆會在他們忘記帶錢的時候讓他們掛賬,也會懷念他的小女兒總是嫩聲嫩氣地問他們討錢。
他站住了,周圍熙熙攘攘,人來人往。
他找不到羽然。
他默默地低下頭去。
“喵嗚!”一聲細細的貓叫從他腳下傳來。
一隻盛滿熱栗子的竹匾下蹲著一隻小貓,正瞪大眼睛看著呂歸塵。他覺得這隻貓有點眼熟,於是蹲下來伸出手去,貓愣了一下,轉身想逃,還是被他抓住了。他把貓兒抱起來,捏捏它的小白爪兒,發現裡面的爪被剪斷磨圓了。他想了起來,是那隻走鋼絲的貓,它的主人怕爪子蹭著鋼絲,所以為它剪短了。貓兒溫馴地在他懷裡趴著,用爪子抹了抹臉,竟像是要睡覺的樣子。呂歸塵回眼看去,那個走鋼絲的雜耍班子已經距離很遠了,也不知道這隻小貓怎麼跑了這麼遠。他抱著貓兒點了點它的頭,退了幾步從竹匾邊走開,想著要不要抱它送回去,這時候有人從後面撞上了他的背。
他回頭,看見一雙深紅色的眼睛。
“羽然?”他心頭一跳。
“啊,小貓小貓!”羽然沒有顧得上理他,第一眼就看見了他懷裡的貓兒。
她把小貓抱了過去,撓著它的下巴頦兒,貓兒癢了起來,開始左閃右閃地不安分,羽然又拎著它的兩條後腿,貓兒只好兩條前腿撐在地下,這樣就算它想撓羽然也撓不到,羽然一推它只好往前踏幾步,往後一拉又驚惶地退回來,倒像是一架小推車。呂歸塵看著不由得笑了起來,也不知道羽然從哪裡學來的方法去折騰這隻小貓,他知道寧州的森林裡其實是很少有貓的。
小貓終於受不了了,兩條後腿一蹬,掙脫了羽然的掌握,一溜煙地跑向了小街後面。羽然想去追的時候,呂歸塵拉了她的手:“別追了,它回去走鋼絲了。”
羽然跺了跺腳,還是沒去追,小貓越跑越遠,只留下一個白色的小背影。呂歸塵覺得自己的手心裡是溫熱的,羽然沒有摔開他的手。他忽然有個念頭,讓羽然就這麼看著那隻貓兒吧,他在後面拉著羽然的手看她貓兒跑著跑著卻永遠跑不到小街的盡頭,周圍熙熙攘攘的人,他在這裡看著羽然。
貓兒的背影消失在人群裡了,羽然把手抽了回去。
小街不長,兩個人終於走到了盡頭,這裡攤子已經很少了,人也稀稀寥寥。落日的光芒直射呂歸塵的臉,他用手遮著陽光,在街口的地方站住了。
“我要走了,我要回去看書。”羽然也靜了一下,然後說。
“看書?”呂歸塵愣了一下,他知道羽然懂很多東西,但是想起羽然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看書,確實是難以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