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部分(第1/4 頁)
木犁和它對視了一會兒,轉身一步步走向東岸。那匹透骨龍緩緩地跟在他背後,不時地回望西岸,警告馳狼不得逼近。馳狼轉身向著西邊遠去,很快隱沒在風雪裡。
不花剌抱著哈察兒的脖子,哈察兒倒在地上,身下一灘鮮血,胸廓急速地舒張著,做最後的呼吸。木犁看了一眼,馬腹上的傷口中,有一道已經整個裂開了,馬腸從傷口裡滑落出來,上面結滿了血色的冰碴。誰也不能想象受傷如此重的一匹馬,怎麼能以那樣的速度跑過那麼長的距離。
不花剌撫摸它的長鬃,覺得自己的腹部也痛得像要裂開。他願意做一切的事情來救助這個朋友,可他什麼辦法也沒有。他想起這匹黑馬還是匹黑得發亮的小駒子的時候,縮在他的懷裡,在他的手心裡舔羊奶。
現在哈察兒又一次縮在他懷裡了,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他的臉。
“殺了它,它現在很痛苦。”木犁拔下胸前的短刀扔在不花剌面前的雪地裡。
不花剌抓住那柄短刀,緊緊地攥在掌心裡。木犁轉過身去,不花剌在他背後拔刀,哈察兒低低地哀嚎了一聲。不花剌的一刀準確地刺進了它的眉心,洞穿顱骨切斷了腦絡,這樣的死亡痛苦極短暫。不花剌脫下自己的黑氅蓋在哈察兒身上,他深深地呼吸,還能聞見哈察兒暖和的氣味。
“是匹好馬。”木犁拍拍不花剌的肩膀,“它是為了你才拼了命跑回來。”
“我知道。”不花剌面無表情。
“想為它報仇麼?很快就有機會,你看,機會越來越近!”木犁冷冷地看著河對岸,雪塵漫天揚起,那是大隊的騎兵正在撲近,雪塵中想必裹著蒼狼的大旗。
不花剌默默地站了起來,轉過身背對著己方本陣,立刻有兩名鬼弓武士上來為他裝箭。一支支漆黑的狼牙箭被填入箭囊中的每一個缺口,武士們一邊裝箭,不花剌一邊摸索著那些箭羽,最後一次默記它們的位置。他知道接下來的戰鬥會更加慘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著回來裝下一批箭。
不過無所謂了,他的馬死了。從他的馬倒地那一刻起,他更加堅信這場青陽部和朔北部之間的戰爭結果,是隻有一方能在戰爭結束的時候筆挺地站在草原上。他深深地呼吸,剋制著那股失去朋友般的、錐心的疼痛,他告訴自己這就是真正的戰場。不是用一支箭在兩百步外殺人,你甚至看不清被你射死那人的血是什麼顏色的,這是戰爭,會拼到最後一個武士鮮血流盡。
“這時候我們的騎兵已經過河了吧?”不花剌看著河對岸飛揚的雪塵。
木犁點了點頭,“已經過河了。”
“木犁將軍要對我隱瞞到什麼時候?”不花剌轉頭看著木犁的眼睛,“我所做的還不能證明我自己麼?”
木犁眉峰一跳,“你想知道什麼?”
“我們沒有騎兵過河突襲朔北部的背後,首先,木犁將軍所部沒有什麼騎兵,騎兵都掌握在貴族們的手裡,很難調動。其次,如果我們真的要在背後發起突擊,那麼以木犁將軍的性格,一定會在決戰前線,不會留守佯攻的河東岸。是不是這樣?”不花剌大聲說。
木犁沉默著,冷冷地和不花剌對視。
“我是一個貴族,木犁將軍是不會相信一個貴族的,所以木犁將軍不會告訴我真正的戰術。”不花剌毫不畏懼木犁那對森冷焦黃的眼睛,“木犁將軍的猜測是,只有自己的軍隊在交戰的第一陣中獲得優勢,我們這些貴族帶領的軍隊才會趕上來分享戰功。所以,如果木犁將軍現在在河東岸,那麼,東岸就是我們第一場戰鬥發生的地方,而且是必勝的一陣!”
“我們會後撤一里,呼都魯汗看不見我們的軍隊,可能會踏冰渡河。在他們一半人渡過臺納勒河的時候,我們進攻。我們必須壓制他們渡河,靠三千個奴隸,逼得他們不得不撤回河西岸。但是冰面很難承受太多人,大隊人馬一齊撤退會壓垮冰面。我們就吃掉他們困在西岸的軍隊。”木犁緩緩地說,“這就是真正的戰術。我們需要贏第一陣,可我們只有三千個步戰的奴隸。我不指望貴族們,在戰場上我不會把命賭在靠不住的援軍身上。”
不花剌默默地把手向著木犁伸出,木犁看著他骨節嶙峋的手,皺著眉頭。
“不敢握我的手麼?我不會因為一個老奴隸握了我的手就大喊真是太髒了,一個下賤的奴隸握了我的手。”不花剌一字一頓地說,“因為,我只是一個獵人。”
“獵人?”木犁斜眼看著不花剌。
“我是個有一千個兄弟的獵人,你有三千個兄弟,你願意握個手麼?”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