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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頭,看見巴夯還在抓撓著腦袋想詞來安慰自己,滿臉為難的樣子。
“別叫我大那顏了,你叫我阿蘇勒吧。”阿蘇勒忽地說。
“行!”巴夯愣了一下,乾脆地說,“阿蘇勒!”
巴夯把一隻蒲扇大的巴掌伸到阿蘇勒面前。
“幹什麼?”阿蘇勒好奇地看著他。
“我在東陸學的,”巴夯自己拍掌,“啪”、“啪”的,響亮有力,“拍掌就是東陸男人間的許諾,一拍巴掌,事情就定了,反悔的就是烏龜蛋兒。在法場的時候你不是也跟那個東陸小傢伙拍了巴掌麼?一拍巴掌,他就得當東陸的皇帝,你就得跟他訂盟。我們一拍巴掌,我就再不叫你大那顏了。”
巴夯又把手伸到阿蘇勒面前,瞪著一雙大眼,“來!來!”
阿蘇勒看著伸到自己面前的那隻手掌,寬厚、有力、溫暖。
於是瀚州清冷的月光下,初冬蕭瑟的風中,鐵線河邊,少年人跳了起來,用足力氣狠狠地拍在中年武士的掌心。而後兩個人收回手換了一個角度再次擊掌,乾淨漂亮,掌聲驚得河面上一尾魚躍出水面,落回去的時候“咚”的一聲,留下一串串的漣漪。
“不過要當東陸的皇帝,這巴掌可也拍得太大了”巴夯抓著腦袋。
阿蘇勒愣了一下,捧著肚子大笑起來,笑聲穿雲而去,雲間月光如水波一樣灑下,灑在寂寥的原野上。
五
清晨,比莫幹·帕蘇爾平趴在豹皮床上,赤裸著上身,女人溫軟的手按著他的後背,把油脂細細地塗在他褐色的背肌上,藉著按摩的溫度,緩緩地滲透進去。
比莫幹閉著眼睛,聽著帳篷外的風聲,昨天夜裡今冬第一場細雪飄飄地落了下來,風嘯如鬼哭。大閼氏的帳篷附近不準人輕易走動,只是偶爾有馬兒打著響鼻的聲音。
天地寂靜,彷彿只有他、這間帳篷,和這個雙手溫軟的女人。
女人輕輕拍打他的肩膀,比莫幹順從地坐起。女人給他披上東陸絲綢製成的裡衣,而後是一件貼身的羊氈背心。比莫乾站了起來,女人雙手從他背後環了過來,為他套上鐵甲的胸兜。比莫幹低頭撫摩著胸口上的豹子圖騰,不由得想起他的父親,這是他父親的甲冑,穿在身上那麼貼合,就像是度身為他打造的。
想到那個鷹一樣的老人,冰冷的甲冑裡像是泛起了一絲熟悉的舊日的氣息。他想起多年之前,父親帶著他們幾個兄弟圍坐在火堆邊,在初冬的第一場雪裡架上整隻獺子烤起來。父親問起遜王的傳說,答對的人可以飲一口醇烈的古爾沁烈酒,孩子們還沒有沾過多少酒,可是羨慕部落裡那些魁偉的男人們,羨慕他們喝著烈酒放聲高唱牧歌的樣子,於是爭著去答父親的問題,輸了的人要在雪地裡赤著上身圍繞金帳奔跑十圈,而贏了的人捧著屬於他的古爾沁烈酒,小小地飲一口,忍著喉嚨裡那股炭燒似的辣勁兒不咳嗽,生怕其他兄弟覺得自己是孬種。
父親這個時候會露出罕見的笑,一絲一絲像是刻在他瘦削的臉上。
女人在背後繫緊了胸兜的皮帶,又託了託他的兩臂,示意他端平雙臂,比莫幹順從地抬起了胳膊。女人轉到比莫乾麵前,為他整理胸甲兩側的絳色長纓子。她低著頭,細白的手一次次地梳理著那對長纓,比莫幹低頭看著她長長的睫毛輕輕閃動。
“蘇瑪,你願意聽我說說話麼?”比莫幹忽然說。
蘇瑪不回答,輕輕點著頭,把牛皮的護臂緊緊地纏在他的上臂,在另一側繫好帶子,手上輕快麻利。
比莫幹沉默了一會兒,舔了舔嘴唇,“不知道怎麼開頭我是想說,你答應嫁給我,我真是很高興,你對我很好,我心裡感激。”
“可是有些事我始終沒有跟你說,因為我不敢,我怕揭了那些舊瘡疤,我在你心裡的樣子就變了,變成把真顏滅族的那個罪人”這句話他強撐著終於說出了口,從此再沒有了忌諱,“可越是不說,我心裡越是害怕。我不敢看你的眼睛,我有時候想你要是能說話多好,這樣你就可以痛罵我一場啊,這樣我就可以知道你是恨我的,知道你有多恨我。”
“怎麼辦呢?我逃不掉的啊,我就是把你家園掃平的那個罪人,那是我平生的唯一一場仗。”他的聲音微微顫抖起來。
蘇瑪還是低著頭,手上微微一抖。
“那時候我很年輕,第一次跟著九王上戰場,一心只想立一場大功勞,讓阿爸知道我是他最勇敢的兒子。真顏部對我來說不算什麼,我只知道‘獅子王’伯魯哈·枯薩爾,你的阿爸,是個可怕的敵人。可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