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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衣的。朱纓們日子艱苦,放排的都是最精壯的漢子,可是放眼望去也並沒有多健碩,年少的幾個胸膛都還單薄。潑一捧河水在身上,一個個熱騰騰地就飄起白氣來,看著多少有些虛無。
大溪河水從擎梁山上的冰雪裡來,清冽刺骨,界明城把雙手在水中浸了浸就已經變得通紅,這時候看見朱纓用江水暖身,忍不住連汗毛都立了起來。他捻了捻身上的水靠,頗有僥倖的感覺。好在四月準備妥帖,行囊中還帶了三個人的鹿皮水靠。他們不是朱纓,這營生做的久了身子也特異,抗得住江水的寒冷。要沒有這水考,就算上了木排也要凍死在水裡。
上漿的時候,送行的人就紛紛湧了過來。朱纓一共五百多人口,這二十多漢子幾乎是全部壯年的勞力,算起親故來,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人上排。這次放排,又不知道誰家的兒子丈夫不能回來,江邊細語嚀噥,都是化不開的牽掛。
界明城幾個都在頭排上,原想沒有什麼人來送行,不料人群裡擠出個小小的身影來。回到柏樹幾日,阿零又恢復了蓬頭垢面的樣子:朱纓不需要美麗。
“水涼。”界明城跳了起來,“別下水。”
“不怕,我是朱纓呢!”阿零強笑著說,站在深及小腿的江水裡面,想要說些送別的話兒,卻忽然紅了眼圈。
“阿零。”四月也跳進水裡去,摟住她細弱的肩膀,“好好照顧飛飛呦!”四月可不是朱纓,界明城張了張嘴,用力縮回伸出去的手――他險些一把把四月拽回排上來。
阿零用力點了點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嗯,給你看吧。”四月知道她在想什麼,伸手在水面上畫了個圈。
“不要!”阿零抓住了她的手,“不要看!等你們見到了他,告訴他我是好好的吧。”
“好唉”四月拖長了聲音答應她。
界明城看見兩個女孩子的模樣,越發糊塗:“你們兩個又是什麼時候說過悄悄話了?”
“悄悄話自然不能說給你聽。”四月瞪了他一眼。
“尚慕舟。”應裟莫測高深地說了一句,微微點了點頭。
界明城登時恍然,再看四月,她正不好意思地笑。明明阿零小丫頭心裡惦記的是尚慕舟,四月卻還是沒頭沒腦地喝了幾口乾醋。她這樣冰雪聰明,怎麼也會犯這樣的錯誤?
“起水啦”眼看陽光衝破了晨霧,德叔高聲吆喝。要是走得晚了,天黑才能到滾馬灘,那就太危險了。
放排漢子們一聲聲應和:“起水!”杆棒撬動,擱淺在岸邊的一隻只木排被他們推入了水中。每個人要管自己的排,可是撬排的時候都要互相幫手。德叔這裡有三個幫手,起水最快。界明城站在水裡打了個寒戰,慌忙爬上排去,卻覺得暖和了些。原來鹿皮水靠浸溼了以後緊貼在身上,這才最能保持體溫。
四月見他如釋重負的樣子,忍不住樂了:“不怕了吧。”
界明城老老實實地點點頭說:“不怕凍死。”指著應裟又說:“水還是怕的。”他不是水邊長大,雖然也識得水性,卻不敢在這樣兇惡的銷金河上試試身手。奇怪的是應裟,他本是朱顏海孕育出來的魅。這時候也死死盯著排下的河水發呆。
四月嘆一口氣,說:“總算是想起那個時候了。”她語焉不詳,也不知道說得是哪個時候。
德叔站在木排上回首眺望,遙遠的後方,有個放排漢子喊:“落水啦!”這是尾排入水的號子。
德叔點點頭,手中的長篙在攔著木排的粗索上一點,那手臂粗細的麻索就彈到了一邊。安靜了太久的木排晃動了一下,吱吱嘎嘎的細碎聲響裡面。排,往下水走了。
江面上白霧翻騰,不多時,柏樹和朱纓就消失不見。連一聲聲送別的祝福也被江霧吞噬地殘缺不全。依稀只有“好”“回”的位元組在谷中飄蕩。
大溪是好水,沒有太險要的地方。站在排上看,兩岸青山相峙,景色在江霧裡時隱時現,偶然在眼前跳出座蒼翠的山崖來,驚得界明城背上都是冷汗,竟然不知道木排靠著岸邊是這樣的近。排跟著江水走,粗大的紫柏敲擊著起伏的浪頭,發出好聽的“啪啪”聲。在江邊沒有覺得水流迅疾快。現在在水面上,只是覺得耳邊風聲呼嘯,原來這樣大的木排,行進竟然比駿馬還快。
忽然間江霧散開,就能看見高聳的山崖上,一道的飛瀑直落下來,陽光落在飛珠濺玉的山崖上,奪目逼人。排行不到半日,這樣的瀑布見了總有十七八條。最大的一條竟有三截,上面兩截聲勢威猛,灌得耳中隆隆都是水聲,到了下半截分做兩條,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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