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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叔的小屋離大溪最近,在柏樹的外沿。阿零先進去報信,低頭才進了屋子,就聽見裡面有人驚呼:“阿零回來了?阿當幾個呢?”
阿零沒有作聲。界明城記得尚慕舟說起過阿零的同伴都在路上被殺死了,想必就是阿當幾個,心下忽然一涼。走了這兩日,竟然忘記了阿零目擊過如此殘酷的事實。
不多時,阿零出來,眼睛紅紅地說:“四月姐姐,你們快進來吧。”
那個長門修士說得不錯,德叔果然是染了惡氣。
二十多天的功夫,德叔已經只剩下了一口氣。他瘦得脫了形,有如骷髏一般,怎麼也看不出曾經是銷金河上的排頭老大。德叔的面容極猙獰,時時咬牙切齒,似乎在與什麼東西苦苦搏鬥,身子也是時時抽搐。身上蓋了一層露著棉花的薄被,已經被汗水打溼了不少,一塊一塊的都是深色。
德叔身邊的幾個朱纓顯然都是柏樹的重要人物,打扮和精神都比街上的朱纓好些,卻是個個愁眉不展。
待到見了四月,一個年長的朱纓忽然眼睛一亮。四月知道他認了她出來,也不多說,拿食指在唇邊立了一立。那樣子俏皮狡猾,便是這樣的氣氛下也看得界明城一呆。四月不用回頭,也知道界明城犯傻,反手“啪”地在界明城的額頭一拍,壓低聲音道:“亂看什麼?這個時候還要扮花痴麼?”
年長的朱纓不知道他們說得什麼,只是喜動顏色,大聲說:“這回有救了。”這一下,人人的目光都投到了四月的身上來。界明城只覺得那些目光熱切無比,自覺得身上發燙,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俗話所說染了惡氣的疾病,其實多半和精神力有關,魅族和羽人的秘術師最擅醫治。不過德叔的情形比想象的還要糟糕,應裟看了也是神色不定,問四月:“有把握麼?”
四月臉色凝重,並不回答,只是點了點頭,應裟便舒了口氣。
眼看四月的雙手在德叔胸前交握了一個圈,聽她默唸兩句,那圈子裡忽然有一個赤紅的光球出現,慢慢落在德叔身上。四月的手一鬆,那光球就陷入德叔的身體裡去。她拍拍手,說:“成啦!”臉色好像浸了溪水一樣蒼白。
界明城原以為是個曠日持久的治療,不料那麼一會兒功夫四月就說結束,德叔看著也沒有什麼變化。界明城固然心下嘀咕,朱纓們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分明有些不信的意思。德叔的身子卻在這時候震動起來,臉上也有淡淡的紅光一點點滲出。他猛地咳嗽了一聲,竟然坐了起來,“哇”地噴出一口血。那口血噴在地上,是極其明亮的鮮紅顏色,並不象是淤血。血腥氣味不足,倒是有些辛辣的意思。
四月指著那灘血對界明城說:“要借你刀用。”
那界明城定睛一看,原來那灘血落在地上還會翻滾蠕動。他大覺奇怪,知道里面有東西,依著四月的話把八服赤眉撤出刀鞘虛劈了一下,刀鋒懸在淤血上面半分,八服赤眉也正隱隱地散出紅光來。那灘血在刀鋒下躁動一下,卻逃不出紅光的範圍去。不多時,竟然乾涸凝固,地上就是黑黑的一塊。
德叔坐在板床上,漸漸安靜下來。臉上雖然還是極瘦,看上去卻和病中的模樣大不相同。長眉如劍,眼神銳利,幾乎象是另外一個人。他在床上衝四月欠了欠身,原來病中的時候也知道發生了什麼,沒有失去過意識。
應裟蹲在乾涸的血跡邊看了一陣子,臉色還是陰晴不定,問德叔:“是不是有東西侵入身體的感覺?什麼時候?”
“發的惡夢,每天都和人廝打。”德叔雖然大病初癒,答得倒是爽快:“說來也奇怪,好象是那人要奪了我的身體去一般。時間麼?在滾馬灘落水的那天就開始啦!”
四月和應裟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四月說:“現在都好啦!德叔你也真是硬朗。換別人怕早放棄了。”
德叔苦笑一下:“我就是撐不下去,也不敢放棄啊!不只是自己一條命”說著眉頭一蹙,黯然道:“病了這許多天了,耽誤多少事情阿苘,排可綁好了麼?”
排是早綁好的了。浸在回水灣的紫柏都是散的。一抱粗的紫柏三四十根一排,用土藤結結實實地八字結捆在一起,邊上錛出放排人的踏腳,打橫要釘幾塊長木板,排尾還要綁好棹栓。放排的時候,一走就是二十多排,綁排都要花去許多天的功夫。
開凌十日可以放排,柏樹的朱纓一早就在動手綁排,只是沒有想到排頭老大染了惡氣,耽擱了多日,排綁好了也放不出去。每耽擱一天,柏樹的存糧就少了許多,朱纓的放排漢子早有出頭要做排頭的。可是開凌以後頭一趟的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