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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著,四月湊到他耳邊說了聲:“我比較喜歡你的說法。”
界明城一下子沒有明白,追問道:“什麼?”
四月笑了笑,輕聲說:“就算是生死在即,也要看得到眼前的美景啊!”她的聲音很小,自然是怕德叔聽見。已經屈服於命運的人,就算是德叔這樣的硬漢,也不再會有享受命運的勇氣了。
正說話間,眾人都覺得眼前亮了一亮,原來兩岸緊逼的山勢忽然退去,前方水面開闊,江霧都消散了,一片亮光耀眼。這是大溪匯入銷金河的兩江口。
德叔一手把著棹,一手指著兩江口說:“站穩了。進了銷金河就沒有這樣的好水。照這個速度,黃昏前要過滾馬灘呢!”
銷金河上十八灘,滾馬灘是大溪出來頭一個,也是白狼灘以外最險的一個。說起來很邪門,其實滾馬灘的水勢比白狼灘還要和緩些,可是每一次放排,白狼灘屢屢可以安然闖過,卻必然要在這滾馬灘搭進放排人的性命去。德叔上次駕舟探路,就是翻在了這裡。
德叔用力一推棹頭,大聲吆喝:“滾馬灘哩!”他沒有戴斗笠,溼漉漉的頭髮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水,精瘦的身子只裹了腰間一塊灰黃的水布,縱然朱纓抗寒,也能聽見他說話時候牙關的戰抖。不料這樣的身子裡可以忽然爆發出這樣高亢的歌聲來。
後面排上的漢子應道:“嗨呀!”
德叔放聲高唱:“滾馬灘,三道彎,放排漢子的鬼門關”
後面排上的漢子應道:“鬼門關啊!”那是哭泣夾雜吶喊的聲音。
界明城這時候明白阿零為什麼說她唱得不好了。放排漢子的歌聲不是從喉間唱出來的,而是從胸臆之間吼出來的。這不是歌唱,而是舒放!不在銷金河上,不在排上,沒有在這灘上失去過親友,還有什麼人能夠用全部的生命力來吟詠一塊礁石一段險灘呢?
四月似乎沒有為歌聲所激動。她把江水撲在面上,銀亮的長髮都溼了,貼在她的臉頰和水靠上面。她似乎是祝頌了一聲,跪了下來,應裟也是一樣的動作。銷金河水拍打木排,排面上水花飛濺,四月跪下來身子低,一個浪頭打過來,四月滿頭都是水,身上的鹿皮水靠護不住頭面,可是她竟無所動,似乎正預備什麼來臨。
界明城心中大急,挺身站在四月前面,大聲呼喝:“又有什麼沒有告訴我啊?!”
四月抬起頭來,溼漉漉的面頰上綻開一絲頑皮的笑意:“是不是想看我的真面貌啊?”應裟轉了容貌以後,界明城心裡老是不落底,不知道四月是不是也另有一副容貌。開始不敢問,後來四月待他又親熱起來,他拐彎抹角地提起,被四月一瞪就沒有敢說完。不料這個時候,四月主動提了起來。界明城心中不定,實在是覺得這個時機太不合適,嘴裡自然吐不出一個“想”或者“不想”來。
四月卻不理他,大聲道:“那你看好了啊!”說著轉過身去。
界明城一顆心登時提到了嗓子眼裡,雖然現在不是好時機,他卻還是在乎這個事實。四月逼他看,他實在想罵出聲來。正在一個人窩火,四月“嚇”的一聲轉了回來。界明城只覺得眼前發黑,定睛一看,依舊是那雙酒紅的眸子,深深的酒窩,雪白的肌膚上掛滿了晶瑩的水滴。
“我就是這樣子了,從來都是。”四月說,“你現在放心了麼?”
界明城長長出了一口氣,說不出的輕鬆,心中輕飄飄的。“放心!”他高興地說,“我說就是。”四月這樣美麗的容貌,怎麼會是變出來的呢?
德叔神色緊張地看著水面,沒有注意他們在做什麼,聽見界明城的聲音才忍不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早該放心的。”四月嗔怪他,“現在聽著,扣住腳下的藤條,過滾馬灘,可能要用刀的。”
四月沒有解釋為什麼要用刀,界明城也不打聽。經過方才的大起大落,現在的界明城連面前的白浪和將要面對的滾馬灘都不再放在心上。他也不問四月為什麼這麼說,滾馬灘裡又有什麼,腳尖探入八字結中,手扶著刀柄,大剌剌地點頭說:“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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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 斬鞍 吧檢視更多熱帖 作者: 加芬克爾 ( 2007…07…02 15:30 )
滾馬
滾馬灘兩岸都是峭壁,河面開闊,足有兩箭之地。河中幾塊大石頭,被銷金河水衝得光滑潔淨。在河左岸觀看,那幾塊大石頭就好像是野馬在江中打滾露出的頭尾和蹄臀。若這真是一匹野馬,身長就和這段江面的寬度差不多了。也就是說,排過滾馬灘,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