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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躲到暗處。
靈堂搭起來了,朱開山站在傳武的屍身前,說:“我說幾句話,除了一個逆子傳文,家裡人都齊整了,都把眼淚給我收起來,眼淚沒有日本人的槍炮聲大,眼淚救不了命也救不了國!我朱開山活了一輩子就見不得眼淚!上輩人給下輩人做祭祀,古往今來這恐怕是第一回,叫我朱開山攤上了,我說呢,值!為國而死,為民捐軀,這是老朱家的傳統,也是老朱家的光榮!你們看看咱家的老宗譜。”他指點著宗譜上一個個的名字,“你們看看!打從萬曆年間的老祖宗到今天,一代一代都是怎麼死的?沒有一個是老死病死癱在炕上的,都是站著把血噴到貪官汙吏土豪劣紳洋鬼子身上的!就是倒下也是落地有聲,前門樓子上,掛過老祖宗的頭顱,濟南府衙門的旗杆上掛過老祖宗的屍首,今天,朱家又把一個兒子搭給了小日本鬼子,我高興啊,我沒做到的,我兒子做到了,他是咱家的神,他是咱家的仙!咱們全家要把他供起來,我死了以後,不求你們哭哭啼啼,只求你們把我和傳武的靈位擺在一起,我生沒做到的,死了跟兒子沾沾光吧”
他威嚴地環視眾人,“我還有一句話,能入老朱家宗譜的都應該是英雄好漢。朱傳文這個王八犢子,永遠不許登堂入室,永遠不許進老朱家的宗譜!”
屋外的傳文淚流滿面,轉身迎著風雪,孤獨地走開。
大悲調又響了起來,挽帶飄飛。鮮兒坐在靈堂前,痴痴地唱著,她沒有了眼淚,彷彿置身於山場雪原,置身於天地洪荒
秀兒默默地走到鮮兒的面前,輕聲說:“姐姐,別唱了。”
鮮兒停下來,輕聲問道:“雪停了嗎?”
秀兒說:“還在下,越下越大。”
鮮兒說:“那就好,明天傳送傳武,傳武就不冷了,這麼大的雪就是一床大被呀,暖呵呵地蓋在傳武身上,咱傳武都能睡出汗來。”
秀兒再也忍不住了,哭著撲到鮮兒的身上,說:“姐姐,別說了,你得疼死俺呀!”
鮮兒望著窗外,面露微笑說:“有這樣的漢子,姐這輩子也知足了,秀兒,其實姐對不住你,就是因為我,傳武才沒有把你放在心上,讓你冷了一輩子”
秀兒說:“姐,這是命,雖說我和傳武是夫妻一場,可我心裡知道,你們倆在心裡生活了一輩子,疼了一輩子,要怨就怨我,我早該和他了斷,讓你們多過幾天開心的日子。”
鮮兒把秀兒摟在懷裡說:“謝謝你,秀兒。”
朱開山背對著文他娘坐著,像塊石頭,一動不動。
文他娘輕聲地說:“他爹,天快亮了,你就睡一會兒吧,要不熬不住啊。”
朱開山還是一動不動,文他娘默默地走過去,一下子愣住了——朱開山兩眼緊閉,臉上爬滿了淚水。
文他娘說:“他爹,你別嚇我,我一輩子沒看見你掉過淚,你這是怎麼了?你要是憋不住,就痛痛快快地哭吧!別憋出病來。”
朱開山伸出手來,攥住文他孃的手,說:“我心裡最疼的一個兒子走了”
文他娘說:“我知道,在家裡三個孩子中間,你最不管的就是傳武,對他們最冷的也是傳武,挨你巴掌最多的也是傳武。你說過,不用管傳武,他是一顆種子,扔到哪裡都能活,風吹雨打都不怕,可我知道,在你心尖上站著的就是傳武”
朱開山說:“我最難受的也正是這個,越是這樣的孩子越是得不到爹孃的疼愛,咱們把疼都放到聽話的孩子身上了,他這也是一輩子,山場子他差點兒沒命,水場子幾生幾死,多少回離家出走,其實都是咱的錯。孩子是一肚子怨恨走的,可這孩子從來不記這些。當了兵,在戰場上冒著槍子兒,每回來家都是有說有笑的。我算了算,這孩子一共沒來家幾次呀,我這一輩子也沒和他說幾句話。他把我的心摘走了,我真想讓兒子起來,和他喝一壺酒,把欠他的情、欠他的話,都熱乎乎地捧給他”
朱開山像孩子一樣捂住嘴,壓抑著哭聲,把頭靠在文他孃的胸前
天色微涼,大雪掩蓋了血與火。純白無瑕的大地上,一隊日本兵踏進城裡,留下了烏黑的腳印。
6
桌子上放著那文的柳葉刀,還有一支匣子槍和兩顆手雷。
朱開山問傳傑:“三兒,你擱哪弄的這些槍藥?”
傳傑說:“都是俺二哥生前給的,他怕咱家在往城外走的道上出事。”
朱開山說:“那就裝好了它,我原來尋思只能靠這口刀逃命了。”
傳傑將匣子槍和手雷揣進腰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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