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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胤愣了一下,看到自己少年無羈的蓬勃野心凌雲壯志對映在龍宿眼底,呼嘯而出一覽無餘。他垂下眼睛沒有說話,龍宿將他面前的酒杯滿上。他一轉動杯口,便能嗅到屠蘇酒散發出來的刺鼻藥香。他想龍宿願意允諾如此慷慨的幫助,必然計劃著更大更遠的陰謀,索要闢商只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環,皇城劍魁定會沾染上中原武林的腥風血雨。他此時若是答應了龍宿,往後只怕再難獨善其身。這場冒險的賭局好比是用纖細髮絲將利劍懸於頭頂,在別人看來無異於自掘墳墓,對於意氣正盛的少年人而言,卻有著致命的吸引。——從很久之前他就開始知道,北嵎的天空遮不住他的眼睛,北嵎之外更有浩淼深遠的萬里沃土。
龍宿沒有打斷北辰胤的思考,耐心等待他飲完第二杯酒,才將自己面前的杯子滿上。龍宿端起酒杯的時候,聽見北辰胤問道:“闢商真得那麼好?”
龍宿笑笑,像第一次一樣右手執杯,左手托住杯底,一絲不苟地將玉杯舉到齊眼高度,然後送到唇邊飲至見底。待他手勢輕巧地把酒杯放回原位,才出聲答道:“闢商好不好,吾不知道。——即便辟商是塊廢鐵,吾也有要它的理由。”
北嵎皇城的劍祭十年一次,聲名遠播,引來四方鑄劍高手參加品評,便是在中原苦境也廣有威望。龍宿一面裡彬彬有禮地同北辰胤敬酒對答,一面裡卻毫不介意將皇城劍魁貶低到無以復加。北辰胤一生之中從未見過如此守禮之人,亦從未見過如此倨傲之人,似乎他的所有禮節都只是常年積累而成的自然習慣,同他真實的心境情緒毫無關係。
龍宿說完這句話,又將視線移往廊外。北辰胤在那個時候發現他似乎很喜歡看雨,好像這樣就能夠消磨掉無盡時間。淅淅瀝瀝之中,千年眨眼而過。
北辰胤回到皇城之後不久,就聽說闢商半路遭劫主人被殺的訊息。北辰禹對此事並不上心,象徵性派刑部調查了一段日子,也便不了了之。龍宿做事手底很是乾淨,北辰胤因此並沒有在這件事上浪費太多心思,即便不是有他打通關節,刑部官員一樣調查不出究竟。
往後十年,北辰禹猝然駕崩,北辰胤奉旨輔政。北嵎百姓熱衷於猜測太子是否能夠順利繼位,而中原武林人人都在談論紅塵劍譜的被盜,據說刺傷傲笑紅塵的兇手執一把三尺九寸的長劍,尖裹湛青寒芒,幾番對比之下,竟像是北嵎失蹤數年的劍魁闢商。
再後十年,太子北辰元凰登基親政,頒旨遷都。皇城百姓因為即將搬離世代祖宅而惴惴不安,中原武林人人都在感慨儒門龍首當年殺人奪劍行跡敗露,同相交百年的道家先天割袍斷義,反目成仇。北辰胤關注著中原動向,常常會覺得龍宿不過是窮極無聊,才想要硬拖著滿武林的俠客惡徒陪他玩一場沒有結果的鬥智遊戲。誰贏誰輸並不重要,眾叛親離也不過是過眼煙雲。龍宿與北辰胤不同,取捨之間不需考慮太多。他擁有無止盡的歲月可供揮霍,曾經放棄失去的東西,大可在風平浪靜以後轉過身去從容拾起。
元凰登基以後的時光以北辰胤不及阻攔的速度飛奔流失,轉眼又是將近年關,皇城朝中猜忌橫生,人人自危,沒有多少過節氣氛。北辰胤為了平息有關元凰身世的流言用盡手段,常常夜不得寐,甚至來不及注意到悄悄攀上鬢角的如霜白影。那一日裡天錫府中上上下下正忙著張羅布置,卻忽然多了一位似曾相識的妙齡女客求見三王。大冷的天氣裡她只穿一件妃紅綢袍,纖纖十指捧著個精美白玉罈子,唇邊綴著兩個小巧梨渦,一笑起來萬花為春,依然是舊時少女形容:“龍首座下弟子穆仙鳳,代吾家主人致意王爺。”
一 曾經
弄三平同秋嬤嬤的死亡好比是在沸騰的油鍋裡撒入一把稀薄的沙土,雖能暫時遏制住繚繞火舌,卻沒能將灶下的爐火掩滅。這場致命的流言在長孫太后欲蓋彌彰地置若罔聞中越演越烈,以至於哪怕習慣對皇族家務裝聾作啞的朝中眾人,也漸漸無法視若無睹。北嵎立國全賴龍脈庇佑,因此在諸位大臣心中,皇家血緣的純正遠比君王自身的能力修養來的重要百倍,若非這則有關太子的流言將太后同三王爺一道牽涉其中關係重大,元凰只怕早被請出東宮,當作階下囚一樣審問。太后同北辰胤的顯貴地位雖能讓質疑太子身份的朝臣們有所忌憚,卻無法遏制執著探究真相者邁進的腳步。最終在元凰外出遊歷,完成太子登基前的必要考驗之後,迴轉皇城時所迎接他的並非是隆重莊嚴的登基大典,而是一場屈辱至極的滴血認親。
當殿滴血的提議最先由篤信龍脈風水的蘇大學士提出,即刻獲得了百官的層層附和。這種做法雖然有效,卻將對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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