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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霖城去”
畫樓腦子裡轉的飛快,臉上卻已經平靜,只是唇瓣的笑意淺了一分。
韓夫人已經落下淚,哽咽難語:“如果……如果您的女兒長到十五歲,聰慧美麗,白督軍卻因為她不能有政治利益,不管她的生死,您會如何?老爺不管橙兒了……她只剩下我這個孃親白夫人,如果您以後的孩子得了重病,去日本明明可以醫治,我們家老爺卻因為當初與白督軍的約定,非要將她囚禁在霖城,您會不會像我一樣,跪在韓府門口?”
畫樓漸漸覺得清晰,袖底更添寒意。韓夫人那帶淚眸子如冰涼鋒利的刀刃,刺入了她的血肉,冰冷又疼痛……
“我不奢望夫人幫我在督軍面前說好話,只求夫人,別逼我離開……”韓夫人後背微直,聲音已經斂了半分哽塞,“站在這裡的,只是韓橙的母親,不是韓夫人”
回到屋子,畫樓半身旗袍已溼透,寶藍色繡金線杭稠閃爍金色光澤,妖嬈嫵媚。她臉上卻無半分表情,眸子裡一片死寂。
一股冷意從腳底一直延伸到透頂,讓她漸漸覺得周身都在發涼。
她曾經問過白雲歸,為何他的地盤在俞州,卻將家人全部留在霖城。
白雲歸當時說,老一輩離不開祖墳……
韓夫人卻告訴她,這是男人們卑鄙的政治……慕容畫樓,是韓家老三換出來的。
韓家女兒生病,需要去日本醫治。可是韓家督軍覺得她不重要,不肯跟白雲歸開口,甚至可能說過,不想讓白雲歸放人。
因為他這個女兒出去後,白家又要有一個人離開霖城……
就像當初韓家老三換慕容畫樓一樣
韓夫人說道這樣明顯,畫樓豈會不懂?
原來,他們……他們將家人互相送做人質
難怪韓夫人背井離鄉在俞州,難怪她尊為夫人,家庭裡卻沒有庶子庶女……
難怪白雲歸不肯接爹孃來俞州過年
“大嫂?”白雲靈與盧薇兒被畫樓那空洞無物的眼神嚇住,左右扶住她。
半晌,畫樓才回神,莞爾一笑:“沒事……你們坐吧,我上樓去換身衣裳,都淋溼了……”
換了一件藕色印度綢斜襟短夾襖,青灰色春縐湘裙,半溼青絲擦乾些,綰了低髻,臉上已經恢復了以往的恬柔與寧靜。
她去了白雲歸的書房,將自己見韓夫人時說的每句話與韓夫人的每句話都告訴了他。
當時那麼多副官在場,就算她不說,白雲歸亦會知道。
“你明白她在說什麼嗎?”白雲歸臉上毫無往日煞氣,聲音裡添了疲憊與落寞,“……以你的聰慧,你能聽懂的。”
原來他對她已經這般瞭解。
畫樓明媚一笑:“大致能聽懂:她的女兒生病了,督軍不肯放她去日本治療。韓家是督軍手裡的人質,就像白家是韓督軍手裡的人質一樣。古時各國間交好,就會互送送皇太子做人質……督軍,我說錯沒有?”
白雲靈斜倚在沙發椅裡,目光有些渙散,手裡的雪茄抽了出來,半晌沒有點火。
“是啊”他聲音裡嗡嗡的,似自嘲般揚了唇角,“你說的不錯,我們是互換人質……韓家、蔡家、賀家是冀地三位督軍的家屬,他們的父母、正妻嫡子女都在我手裡。我的父母、正妻嫡子女、五叔的正妻嫡子女、二弟的正妻嫡子女,全部是冀地軍政府手裡的人質……這是八年前我們從葉都督手下分得兵力,亦從湖廣開始打地盤開始,定下的盟約:此生永是盟友。”
韓夫人說,這是男人骯髒卑鄙的政治……
不,這是四分五裂時局下齷齪的私慾
畫樓只覺得荒唐。
她微薄的唇角翹了翹,露出一個譏誚的弧度,眸子裡略帶傷感與悽然:她費盡心力表現,討好白雲歸,無非是在沒有萬全退身之計前,不要送她回霖城
可是,就算她傻傻的呆呆的,什麼都不做,只是個內地又老式又土氣的太太,白雲歸亦不會送她回去。
她是換出來的
努力去經營,努力去走好每一步,最後發覺,自己謹慎一路走過來的,居然是一條彎道,一條根本就沒有必要的路
失望,懊惱,甚至有了一些憎惡與不甘心……
畫樓的眸子更加靜了,靜謐得似枯井,黑黝黝的,看不到一處生機。
“督軍,您的嫡子女將來也是要回霖城去做人質的吧?”畫樓聲音裡含著笑意,聽在耳裡卻是那般明顯的冷而銳。
白雲歸倏然抬眸瞧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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