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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聲響?”
三表姐也疑惑:“請了戲班子?”可這鼓聲,分明不像是戲班子裡的動靜。
聲音隔得有些遠,若生斂神聽了聽,也沒聽明白是什麼,就只照舊往錦鯉池邊去,不曾想才走兩步就叫三表姐給拽住了袖子。
她轉頭去看,就見三表姐那張宜喜宜嗔的臉龐上寫滿了好奇,“既來了,就悄悄去瞧瞧吧!”
“不去!”若生斷然否決,低頭要將袖子從她手中抽出來。
可瞧著瘦得很的三表姐手勁卻大得離譜。
她才抽出一角袖子,人先被三表姐跟四表妹拖著往沁園深處去了。
腳下步子越快,耳畔的鼓聲也就愈發響亮,一聲聲幾乎擂在人心上。
若生不由得忘了掙扎。
段家的園子,自幼在段家長大的兩位姑娘當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沒一會就帶著她躲到了僻靜處。表哥一眾人就圍在不遠處,也不知在做什麼。因鼓聲隆隆,他們是否有在交談也不得而知。
四表妹走得急,一下撞在了若生背上。
她趔趄著扶著一旁的樹幹站定,皺著眉抬起頭來,視線霎時定格。
越過人群,一群穿著月白緞子廣袖袍服的人,正站在不遠處高高的架臺上跳舞。
除鼓聲外,再無其餘伴奏。
腳步聲和著鼓聲,充斥著某種詭譎的氣氛。
鼓響,抬腳,落下。
揚手袖落,開扇,漆黑如墨。
藏在扇後的卻不是舞者的臉,而是長眉細目,長著獠牙的妖怪面具。
只除了一個人——
為首的少年竟然沒有戴面具!
那張臉在春日溫暖的陽光下,恍若新雪。
若生手中繪著淡紫色龍膽花的紈扇“啪嗒”一聲脫手掉落,砸在了鞋尖上。
視線凝滯,她突然間就再也移不開了。
就在這時,架臺上的白袍廣袖少年驀地朝她們所在看來,一雙眼波瀾不驚,面無表情。
若生倒吸了一口涼氣,竟真的是他!
同一張臉,饒是她已看過九十九次,也無法保證第一百次再見就一定能認得出來。然而眼前這張臉,這個人,明明比她記憶中的要更年輕幾分,她卻敢肯定,這就是他!
一定沒有錯!
————
這段舞,勉強算是古代儺戲跟能樂的結合,不過還是杜撰為主,無法深究,別考據~
第026章 初見
她僵在了原地,任紈扇躺在繡花的鞋面上,一動也不動,然而垂在身側的那雙手卻在輕顫。
曾幾何時,她也正是用這雙手埋的他——
怔仲間,架臺上的少年已合扇收回了視線,若生的目光卻依舊凝在他身上,反反覆覆掙扎著挪不了。不遠處的少年,瞧著不過才十七八的模樣,她記憶中的那人,卻是個年輕的男人。
眉眼沉靜,瞳色深邃,鼻樑修長筆直,薄唇輕抿。
衣衫襤褸。
線條勻稱乾淨的下巴上還沾著乾涸了血漬。
印刻在若生腦海中的,正是這樣一張臉。她活了兩輩子,記得最清楚最明白詳盡的也就僅此一張面孔。
那一年,她十七歲,雀奴十六歲。
原本那該是她們最好的年歲,像一朵花,從花蕾到含苞再綻放,當是再美好不過。可彼時,她們卻只不過是傷痕累累相互扶持著活下去的可憐人罷了。從隆冬到暖春,再從盛夏到暮秋,若沒有雀奴,世上也斷不會有她。
雙腿的膝蓋骨早已碎成齏粉,她再無法自如行走。口中又只餘一截斷舌,喉嚨亦被燙壞,再不能輕鬆言語。
這樣的她,只憑自己想要活下去,難如登天。
可跟著雀奴,也委實拖累了她。
若生猶記得,為了養活她們自己,雀奴什麼活計都接。明明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年輕姑娘,可她做的卻是碼頭上的髒活累活,當真是每一文錢都是血汗換來的。她從沒有像那個時候一般恨自己無用。再後來,她身子好上一些,就開始想法子叫雀奴去接些洗衣縫補的活來,她腿斷了,胳膊可沒斷,何況到底也是自幼請了名師教導的,尋常縫補活計,她尚且可做。
但她們的日子依舊清貧得很,雀奴仍日日累得厲害。
她便每日埋頭幫人洗衣縫衣,期以掙些散亂銅鈿好添補家用。
可往往做不了多少,她就開始咳血力竭。
她的身子內裡早已衰敗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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