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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做好,虛而不屈……
這細節一定要做好,虛而不屈……
柔止手指敲點著椅子,細細咀嚼著下午劉子毓教她練箭說的話,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蕙香,你現在就去宮正處讓他們將張內人帶過來,並告訴她們,說本尚宮有話要親自問問她!”
“是。”
蕙香按照吩咐去了,幾盞茶的功夫,張內人便在兩名錦衣侍衛押解下帶了過來。
“罪奴張氏拜……拜見尚宮大人。”年近四十的張內人跪在地上,埋著頭,聲音微微有些發顫。
柔止也不抬頭,只輕躬著身子站立於一張花梨長案前。案上寶鼎香濃,鋪著一張白白的雪浪紙,她一手拽袖,一手將象牙毫筆往硯臺舔了舔墨,微笑著說:“……記得本尚宮十歲初進宮那會兒,訓育嬤嬤就在我們小宮女面前告誡了一段重要的話,那段話時至今日,本尚宮都不敢絲毫忘卻,張內人,您有興趣聽聽嗎?”
“還請、請尚宮大人示下。”張內人戰戰兢兢道。
柔止一笑,運著腕執著筆慢悠悠地嘆道:“是啊,嬤嬤說,只要你們這些小采女一旦踏進了這座皇宮啊,從此以後,就甭想再把自個兒當做一個‘人’了。隨時要記住自己的身份,你們是奴婢,是牛馬,是貓狗,是主子們手中的工具和抹布。若是主子喜歡你,你這塊抹布或許還有用,若是主子不喜歡你,你這塊抹布就連茅廁的側紙都不如……”
“大人……”張內人急忙抬起頭,目光閃爍地看著柔止。
柔止搖了搖頭,依舊埋頭習字說:“可是嬤嬤後來又給我們補充了一句,她說,身為一個奴婢,只有當清楚自己的身份是多麼卑微時,才能坦然去面對別人的侮辱;只有知道自己的生命有多下賤時,才能熬過以後無盡的艱難和困苦。而且,就是因為沒有人把我們當人看,所以我們才偏偏要好好地去做人,不僅如此,要做,還要做好人,做人上人,做別人不能小覷的人!張內人……”她輕輕抬起頭:“您覺得訓育嬤嬤的這番話說得有道理嗎?”
張內人並不回答,只是眼睛直直地盯著柔止,目光漸漸閃爍起來。
這時,柔止已經習完手中的字跡,輕輕擱下筆管,吹了吹紙上溼潤的墨跡,然後將所寫的那副楹聯呈給張內人,笑道:“聽說張內人在這些女官中是‘顏’字出了名的習得好,本尚宮現在東施效顰,您老不妨指點指點,這幾個字可還臨得有幾分顏體的風骨?”
張內人顫顫地望過去,當目光一觸及紙上的那幾個字,不禁臉色微變,望著柔止:“大、大人,您這是…?”
柔止輕輕捲起手中的墨跡,微笑著走過去,將她依依挽起:“是啊,‘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張內人,這副楹聯本尚宮雖寫得不好,但我今日還是想將這它贈送給您。”
張內人情緒激動地接過那副字聯,柔止嘆了口氣,又說道:“張內人,在這個內廷,無論是輩分還是資歷上講,其實我都該尊稱您一聲嬤嬤是不是?那麼,嬤嬤,做為一個後起晚輩,我雖然年輕不知事,但有一個道理我還是懂的。自古以後,這皇宮裡的功獎與過罰,正確與對錯,哪裡就是說白則白、說黑則黑那麼簡單的事兒?今日我請你過來,並不是非要逼著你將自己的苦衷說出來,而是我想說,比如這次的絲綢事件,就算所有的人都指責您欺瞞不報別有可圖,但我還是堅定認為,您一定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委,對不對?”
“大人……”張內人滄桑的眼睛凝視著柔止,淚花逐漸噙滿眼眶。
柔止又道:“嬤嬤,不管您有什麼苦衷,若您能將事情的真相告之於我,只要有你的擔著的一份,便有我擔著的一份,我這樣說,你可明白?”
“大人,我,我,我……”
張內人喉嚨哽咽了,她看看柔止,又看看手中的墨跡。白色的紙張,上面字跡剛勁獨立,筆鋒端正,就像一個人的氣韻,透著錚錚的風骨和氣節。是啊,風骨和氣節,在這宮裡,最缺的就是這種東西,最不缺的也是這種東西,如果站直了就是個人,站不直,她依舊還是個奴才……可是,她能說嗎?自古內廷裡的事兒,就像這位尚宮大人說的,哪裡就是非黑即白那麼簡單的呢?
她的手開始發起抖來,指尖在字跡上輕輕地摩挲著,摩挲著,然後,她感到鼻子一酸,終是抬起頭,目光平靜地注視柔止:
“大人睿智乾斷,胸襟如海,只是小的這次並沒什麼不得已的苦衷,這次絲綢的事情,的確是小的偷懶失察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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