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3/4 頁)
在床尾腳凳上打盹,想必我昏沉著的這幾天,她二人日晚勤照料,實在倦怠。我不欲驚醒她倆,輕手輕腳下了床,簡單梳洗著裝後便步出寢室,獨自在我所居望舒園中閒步。
不知不覺走到池塘邊,我斜斜倚著闌干,望著池中田田復田田的望舒荷,不由得怔忡了起來。依稀彷彿,還是年少的歲月,碧波粉荷,我與允祺乘著宮人著意特製的小木舟痴痴地在姨母宮中池塘戲耍,卻因為不會划船而使木舟狼狽地在池中打轉。我倆一人手持一槳,猶自爭論不休,互相推諉責任,岸邊的允禎瞧著,不由得笑眯了眼。我見被允禎嘲笑,哪裡肯依,摘下一朵蓮花便恨恨朝他拋去,滿想砸上他愈發擴大的笑臉,卻不料允禎輕輕一閃,伸手一接,將蓮花正正執在手中,然後盤腿坐下,拍手而唱:“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中有雙鯉魚,相戲碧波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南。蓮葉深處誰家女,隔水笑拋一枝蓮。”
我受他歌聲吸引,不由得傻傻地立在舟上,璀璨的陽光罩著他周身,便似一尊小小的神祗,令我莫名的安心喜樂,只覺最後一絲暑意亦消散殆盡。他清亮的眸子亦溫溫軟軟望住了我,那朵粉色的蓮花被他信手別在寶藍色衣襟上,愈發襯地他溫潤如玉,卓爾不群。
“水覆空翠色,花開冷紅顏。路人一何幸,相逢在此間。”未待我開口,允禎又接著唱道,並摘下襟上蓮花放入水中,信手一撥,那蓮花便隨著水浪的推送緩緩向我飄來。我心下歡喜,忙趴出舟外伸手撈取,不防身側允祺突然大叫:“呀!有錦鯉!”他亦猛撲向我所在的一側,小舟驀然吃重,登時便傾覆下去。我不及提防,與允祺雙雙落水,霎時只覺天翻地覆,耳中轟鳴,信手亂抓時,一尾滑溜溜的東西從我指尖溜過,我本能地瞪大了雙眼,只見一尾紅尾錦鯉正悠哉遊哉從我眼前遊過,我心下大駭,不禁連嗆了數口池水。好在池塘並不很深,加上允禎施救及時,我與允祺只是虛驚一場。允祺到底是男孩子,除了身上溼了外倒無甚不妥,甫一上岸便活蹦亂跳了,只可憐我受了驚嚇,兼之嗆了一肚子水,被允禎抱上岸後連哭帶吐,至今仍常被允祺拿來取笑。
什麼錦鯉,黏黏膩膩,好惡心……
嗚嗚,允祺最討厭了……
有涼涼的雨點落到臉頰,我未加理會,然而雨點卻愈發多了起來,綿綿密密,冷涼的觸感將我從過往中生生揪扯出來。我茫然地在雨中站著,任憑雨點淋溼我的髮絲、鬢角、衣衫,直到頭頂上方驀然多出一方晴空——一方油紙傘不偏不倚正籠罩在我上空。我猛轉身,幾乎便生生撞上了那人胸膛。
“宓兒。”
是允祺。我沒有抬頭,只是聞到了熟悉的氣息。幼年時常耳鬢廝磨,那氣息,我是十分熟悉了的。我略略往後退了一步,壓抑著起伏不定的心潮,仍舊低著頭,微微啟口:“表哥來此,所為何事?”
允祺微微側身,我這才發現妝晨與繡夜亦跟在他身後,繡夜懷中抱著一領披風,正楚楚望著我,“小姐……”她輕喚,嗓音喑啞,容色悽楚如風中之燭。她走近我身邊,將披風緊緊裹住我微微顫抖的身體,“小姐……王爺說,小姐今日便要進宮了……”說到末了,眼淚已然滾落。
心,不受控制的一顫。我忍著陣陣的苦悶,強自笑道:“傻丫頭,這是喜事,你卻哭什麼?沒的叫人看了笑話。”我一手自緊了緊披風,拉裹住前襟,抬起頭時已是神態自若。我望著允祺,允祺卻似有所思。
“宓兒果真認命?”他淡淡開口,聽不出悲喜。我轉開臉去,只望著池邊那行翠柳,“認不認,都已成定局。表哥何必舊事重提。”允祺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開口,一貫驕傲而神采飛揚的他今日亦成了悶葫蘆,神思惘然。
令人心悸的沉默,最終被爹爹的到來打破。爹爹身後跟著一隊宮人,更有一頂八人抬步輦隨行。領隊的是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賀公公,他見了我,立刻笑得一臉奉承,揮手示意軟轎在我身前落地,而後便向我跪下行禮,笑道:“老奴奉旨來接公主進宮,恭請公主上轎。”
公主……我心頭微微冷笑,是呵!既是要代表大楚朝與漠國和親,身份自然要有所改變。只怕送我出行時,還有更多所謂的榮寵加身呢。我心知一切終成定局,無謂再多說。我望住賀公公,嘴角微微上揚,屬於權臣世家女兒的完美微笑再次展露。而後環視周圍,賀公公仍舊是那副低眉順眼的模樣;爹爹面色灰敗,負手背後並不言語;允祺卻是望向了我,在我展露笑容的那一刻,他眼中一亮,似乎很是不敢置信。我款款步至賀公公身前,探手相扶,笑容如凌霄花綻放,“公公行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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