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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報,是這世上最無奈的一個詞語。
舉目時,忽而一陣冷風輕揚,帶著初春的清寒透過單薄的衣領灌入衣中。我略略瑟縮,目光悠悠落向園中的落英繽紛,只因摧落紅一枝,便惹滿園春色厭,這世上多是苛求完美之人,也許連我也並不免俗。公子好遊賞春色,走馬觀花不過轉瞬即忘,卻是令嬌花從此迷途難返,再也忘不了賞花人。藉著疾風飛落枝頭,投奔那一場不可知的未來,拼盡殘生拂了滿身清香,卻不知殘紅易敗,餘香散盡後更比煙花寂寥。
賞花人自自來自自去,賞花卻不惜花;嬌花自自落自自敗,無怨豈能無尤?
心頭漸漸多了些許沉重,我微微側首望著紛飛的落英,零落,並在不久後將會成泥,碾作塵,註定的結局,無法逆轉。然而飄落的那一瞬間卻成就了此生獨一無二的絕美,在最絢爛的時刻隨風而逝,是不是好過於固守枝頭,老死,枯朽,然後,被時光遺忘?
品秋亦隨著我的目光注意到了滿園的落英繽紛,幽幽道:“當年不肯嫁東風,無端卻被秋風誤。”她說著扭頭看我,清水般的眸子裡滿是懇切的神情,“娘娘當日的遺憾,難道竟也會成為公主當下的遺憾麼。”
“品秋。”蔻兒突然開口,雖是喊著她的名字,目光卻一直落在我面上。“這件事還是等娘娘醒來,問過娘娘的意思罷!茲事體大,你我擅自做主,你不怕屆時娘娘動怒?”
品秋搖頭笑道:“你我服侍了娘娘這麼多年,還能不瞭解娘娘的心思麼?蔻兒,上次的事我知道娘娘是疑我的,可我不怕,我問心無愧。我只是不想讓公主被矇在鼓裡,這些事,公主是應當知道的。”
我望著蔻兒猶疑不定的神情,望向我的眼神隱隱有驚痛交加的情緒流露。品秋嘆道:“方才我說我不過是個外人,其實並非妄自菲薄,雖然在太后身邊十五年,可我心中,始終還是記掛著已故的靜妃娘娘。”
我心下了然,聞言只輕輕握了握她微涼的手掌,以示安慰。“靜妃娘娘於盛年不幸故去,姑姑原是她身邊的人,記掛著她也是人之常情,又何須自責?”
品秋赧然一笑,慢慢抽回手去拂了拂被風吹落在頰邊的碎髮。“十五年了……我原本只是茶水上的侍奉宮女,一日晨上原先負責為靜妃娘娘奉早茶的宮女梅清突然病了,只得託我替她去昭陽殿為靜妃娘娘奉茶。”她略略滯住,彷彿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中,她的神情漸漸地恍惚起來,眼中是一波一波的溫軟。“我向來只在茶水上做些雜活,可從未如此親近地與哪個娘娘接觸過,當下心中便很是緊張不安。進了昭陽殿時靜妃娘娘尚未晨起,倒是見到先皇也在那裡,我當時只想靜妃娘娘果然很是受皇上愛重,於是更加心慌,生怕疏漏了什麼招來聖怒。誰知越是忐忑小心就越發容易出錯,我奉了早茶過去,先皇揮手說莫要吵了娘娘安寢,我見先皇抬手,心中一驚竟爾腳下絆了一絆,手中端著的一盅茶湯便盡數灑在了先皇身上。”
我聽她說到此處不由也是吃了一嚇,忍不住道:“這可是了不得了,那後來如何了?”
品秋微笑道:“我嚇得不輕,當時腦子裡是一片空白,連跪下來請罪求饒都忘記了,只傻傻地在那站著。先皇看著龍袍上淋淋漓漓的茶湯當下便怒了,一腳便踢在了我的腰上,我吃了痛偏又不敢喊出聲,只得咬著牙忍著,倒在地上也不敢起來,心中只模糊想著先皇一定會殺了我的,又慌又怕,竟然連眼淚也不會流了。可就在我以為必死無疑的時候,一直睡著的娘娘卻突然開口了。”
“必是靜妃娘娘仁善,開口為姑姑求情了罷?”我笑道,心下卻並不奇怪。靜妃娘娘是允禎的生母,只可惜紅顏薄命,在我尚不復有記憶的時候她便已去世了,我一直遺憾無緣得見,只能從允禎憑著記憶手繪的畫像中辨別一二。依稀記得是那樣溫柔婉約的一個女子,笑起來時左頰上有一個淺淺的梨渦,眼睛卻像樹梢的新月,綿延出那樣纏綿溫軟的弧度。我幾乎是立刻想到那樣溫婉的女子,自然有一副溫柔的心腸。
品秋點頭,“娘娘顯是剛剛睡醒,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卻堅定地請求先皇放過我,並下了榻親手將我扶了起來。先皇對娘娘的寵愛一時無二,自然不會為了這件事逆了娘娘的心意,又因為趕著上朝,匆匆便離開了。送了先皇離去,娘娘這才簡單地梳洗起來,我在一旁看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忐忑不安時娘娘突然問我,‘你叫什麼名字?’我慌忙報了名字,心中還妄自猜測會不會有什麼懲罰,娘娘卻淺淺一笑,告訴我,從今而後便留在她宮裡服侍她,不必再去茶水上了。”
“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