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第1/4 頁)
序言
我在臺風來襲的失眠夜裡想起你,風的形狀被雨水印在玻璃上,像我曾經寫給你的信,模糊又真實。
我曾經給你寫過一封信,貼了郵票,信封卻沒有寫上地址。
它存在舊書櫃的抽屜裡。
那是晦暗長路中一線稀微的光芒,那是漫長旅程裡一盞熠熠生輝的路燈。
我在臺風過後的微亮清晨裡想起你,記憶的形狀被字跡留在信紙上,像我們之間早已經不知去向的過去,遲緩又清晰。
如果找到當年那個墨綠色郵筒,你會不會將記憶投遞?
早安,寄信人。早安,曾經遺失的自己。
早安,寄信人
By 淺白色
時間彷彿一場巨大的欺騙,
將那些無法動搖的回憶變得越來越遙遠。
。。
早安,寄信人(1)
早晨七點二十分,我離開公司。
從深冬到初春的過渡幾乎沒有痕跡,只是天逐漸亮得早了,空氣拂在臉上的刺痛感慢慢減淡,陽光從凜冽的一縷一縷變成柔和的一片一片。接觸到光亮的那一刻,眼睛習慣性地一酸。這才想起前天來上班時忘了太陽鏡。
地鐵入口,自動扶梯帶著輕微的震動往下緩緩滑行。行人和景物從我視線裡平緩地掠過,耳邊來回響著有規律的電子噪音,就像午夜電視節目結束後伴隨滿螢幕雪花點時的聲音。地鐵列車駛來,隧道里呼嘯的風聲像被壓扁了一般,鑽進聽覺麻木的耳朵。聽見語音報站的標準女聲,我不自覺又下意識地在腦海中逐字逐句地反覆回放服務語音,一直到下一站,腦海裡換成另一段報站語音的迴圈。
清晨的車廂裡,很多條音軌在跳動:打電話的人聲,交談的人聲,粗重的呼吸聲,移動電視的電流乾擾聲,偶爾擦破空氣的咳嗽聲……我閉上眼睛,軌跡各異的波形從眼前高高低低地滑過。身邊的世界頓時變成了無數線條,快速地收縮又舒張,相交又分開,直朝我壓迫過來。
我提前兩站下了車。
因為職業病,我已經習慣了這樣落荒而逃的時刻:乘坐地鐵、公交、走在人聲鼎沸的商場,街區……
我能夠努力忽略聲音的來源,卻無法阻止它們鑽進我的腦海不斷迴圈。
我是一名ADR剪輯師——ADR代表Automatic Dialogue Replacement,就是在電影和電視劇後期聲音製作時決定哪些對白需要補錄的工作。每到不得不自我介紹的場合,我總要花很多時間來解釋自己的職業:不是音效剪輯師,不是配樂剪輯師,不是混音師,不是特殊音效師,不是ADR混音師,我的工作是一句一句甄別哪些對白在拍攝時沒有錄好,需要演員對著螢幕上的嘴型補錄,而具體執行這項錄製並不在此範圍之內。
這類問答的尷尬之處不在於聽者常常混淆,而在於對方其實並不關心這些細微的區別,只是出於禮貌而繼續問下去,做出想要了解你的確切職業的關切姿態而已。提問之前毫無興趣,聽過之後依然迷茫。
人與人之間的任何關聯都是從善意的虛偽開始。
如果無法忍受虛偽,就不可能獲得更多真誠。我相信這一點,卻依然覺得這一切毫無意義。
這已經是在北京生活的第六年。
自從以聲音為職業,我就開始明白世界上不可能存在毫無聲響的時刻。哪怕是夜深人靜,聽覺也會被自己內心的喧囂佔領。
每每取下耳機、結束長時間的工作,回家路上都不敢開車,更懼怕計程車司機師傅的熱情搭訕,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又總是落荒而逃。
所有聲音在此時此刻都是種負擔,就像在盛夏的太陽下吃火鍋——我無法否認它美好的部分,卻受不了如此高強度的刺激。
所幸這種短暫的不適感幾個小時之後就會消失,我馬上又能像正常人一樣散步,逛街,看電影,聽音樂,甚至偶爾還可以持續聊幾十分鐘電話。
步行回家的路大約還有兩公里。我疲憊又輕鬆地穿過熟悉的街道、公園、人行天橋、清晨還沒有開始營業的商場。
寒意還很濃的初春,街邊樹木的葉子上都附著了一層輕薄而溼潤的灰塵,朦朦朧朧地被日光描上一道邊,不太純粹的金色像暈開的水彩一樣透過樹葉的輪廓灑下來,在地面上投下隱約的影子。
馬路上不緊不慢地塞著車,我在紅綠燈前右轉。 電子書 分享網站
早安,寄信人(2)
忽然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