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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我,一如以往般和藹平靜:“君子一諾千金,我受她臨終所託來照顧你,一晃將近十年,她內疚未盡到做母親的責任,不允許我吐實,如今,我朝不保夕,說不說已經沒有多大分別。”他略帶遺憾地,“桑筱,你承襲了你媽媽的繪畫天分,雖沒有她那樣登峰造極,但從另一方面看,不免也是一種財富。”
“天分,與代價同行。”
龍斐陌從後視鏡裡看我:“今天週末,去哪?”我想了想:“歐洲城堡。”他微笑了一下:“好。”
我看了看他,最近一個月,他說好的次數比我認識他將近兩年來都多。我從來想不到,龍斐陌也會有這麼好說話的時候。
這個好說話的人又問我:“見過方安航了?”我點了點頭。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桑筱,有時候真相比想像中殘酷。”
我低眉不答。
他就此不再開口。
我們在那棟別墅裡呆了整整一天。晚飯時分,站在廚房裡,我開啟塞得滿滿的冰箱,回身看了看坐在桌旁低頭隨意瀏覽報紙篤篤定定等吃晚飯的他,隨口問:“吃什麼?”想不到我們也會有如普通夫妻般衣食住行瑣碎生活的一天。
我這個人,一旦心裡沒底就會手心猛出汗。
他暼了我一眼:“唔?”他抬抬眉,反問,“你想吃什麼?”
我手心溼浸浸地:“……嗯……我對吃不講究。”半晌之後,我再問,“你要吃什麼?”
他又暼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你能做什麼?”
我語塞,半天之後,抽了抽鼻子,吶吶地:“……滿蛋全席。”我跟喬楦的極限。
他唇邊隱著一抹略帶挪喻的笑,他慢條斯理折起報紙,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到我面前。我警惕地看著他,條件反射般後退,他伸過長臂,輕而易舉攫住我,將我拎到他面前:“現在的我,比較想吃……”他俯下頭,鼻尖幾乎觸到我的,他幾乎是一本正經地,“……你這個笨蛋。”
他的唇自然而然就抵了上來。
我偏過頭,大為羞窘。到底我跟他接受的教育有差,明明知道他開玩笑的成分居多,卻仍不習慣這樣放肆的親密。
這個龍斐陌,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躡手躡腳起身,下床。
窗外樹影橫斜,空氣中隱隱流動著淡淡的花香。我回身看龍斐陌,他呼吸輕淺,仍在側身安睡。很少看到他如此毫無戒備的安詳模樣。
我若有所思了一會兒,下樓倒水喝。
片刻之後,我走進花園。
花園的中央,立著一彎雕像噴泉,一個捲髮的外國小男孩調皮地抱著一個水罐,水從其中變成一泉三疊。月光如洗,竹篁掩映,間雜著那片搖曳的薰衣草。我隨意地到處看,直到聽到有人摁大門門鈴的聲音。
這麼晚了,會是誰?
我略帶疑惑地開啟大門,秦衫的臉一點一點顯露出來。她看著我,眼底一瞬即逝的濃濃訝異:“你?”我點了點頭:“你好。”她朝裡面看了看,並不掩飾表情和語氣的冷淡:“總裁在嗎?他手機一天都關機。”
我躊躇了片刻:“……他在睡覺。”我看了看她,“要不要……”
她已經轉身:“不必。”
我聳聳肩,不勉強,準備回身關門。我從不打算過問她跟龍斐陌之間的任何事。我自己亦並非白紙一張。
她走了幾步,卻又轉過身來,眼神中毫不掩飾的輕視:“交易來的婚姻,能讓你幸福嗎?”
我一愕,看著她充滿敵意的眼神,微微一曬,隨即回答:“幸福與否,甘苦自知,外人又怎會清楚?”
“論在俞家的地位,論學歷,論品貌,你哪點比得上俞桑瞳?” 她冷笑,“一時的迷戀和新鮮不代表長久,你以為自己會一直幸福下去?憑什麼?”
我深吸一口氣。自我跟龍斐陌成婚以來,她對我的態度由客套轉而疏淡,新婚宴上當伴娘的她就不曾給過我好臉色。我不在意不代表我不計較,就憑著龍太太這一頭銜,現在的我,完全有理由把這個架子擺得像模像樣應當應份:“就憑這一時的迷戀和新鮮,勝過相處再多年,”我看著她,淡淡地,“不迷戀,不新鮮。”
她臉色一變:“俞桑筱,話不要說得太滿!”
我淺淺一笑:“我就這樣的個性,淺薄,勢利,虛榮,報喜不報憂,”我看著她,淡定地,“五十年後你若是有緣來恭賀我們金婚,我還是這句話。”
她不再理我,乾脆掉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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