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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清涼順著喉嚨進了胃部,反倒勾起了他無法遏制的狂飲欲,襯得周身越加乾渴。他索性不考慮節約水了,一口氣灌了個肚兒圓。
他籲口氣,擰上蓋子,仰臉躺在沙上,讓開始發燙的沙熨自己的脊背,*。躺一陣,翻身,吃些饃,索性扔了遮陽的襯衣,仰臉向天,讓日光盡情熾烤自己。
滿肚子的水暫時滋潤了奇異的乾渴。寂寞又襲向靈官。他覺得已熬了一個世紀,懸在頭頂的太陽卻一次次提醒他:還早呢,才到正午。如何熬過漫長的下午呢?真不敢想象。而且,此後許多天,將是許多個冷清的上午、焦燥的中午和寂寞的下午。他非常想家。此刻的“家”,是多麼清涼的一個夢呀。他想到了村子,想到了門前的那幾排沙棗樹。沙棗已熟了,澀甜澀甜的。靈官拌拌嘴。此刻,他多想吃幾顆那拇指大的帶點兒黑斑的沙棗啊。那是村裡最好的品種,大,甜,肉頭厚,要是噴點酒焐幾天,那就更好吃。靈官覺得自己流出了口水,口腔潤澤了,漸漸舌頭復歸柔軟。於是,他又想到軟兒梨。它一到冬天就黑黑的凍成冰蛋,浸在涼水中又變成一包甜水。他想著自己用牙在果皮上戳個洞,輕輕一吸,哎呀,透心的涼,也透心的甜。靈官笑了,心中清涼了許多,口水也更多,便索性陶醉在遐想之中,寂寞隨之淡了。
沙窪終於到了這個節氣的一天中最熱的時候。沙粒彷彿在嘯叫。靈官坐起了身。他像入浴一樣渾身溼透了。遐想很快中斷。焦燥又襲上心頭。他撈過襯衣,又上了沙丘。沙丘上流動的氣流使他透溼的身子清涼了些。滿目的焦黃卻又令他煩燥不安。記得一本書上說過,黃色是最能叫人煩燥的顏色。某個賭城旅館的牆壁就用黃色塗料,為的是叫客人無法安心待在房間裡,只好去賭博。想到這,靈官越加煩燥。他懊惱地在沙嶺上來回走動,像被*熾烤得六神無主的叫驢一樣。忽然,他想到了民歌《王哥放羊》中的幾句唱詞,便大聲吼唱--
大漠祭 第三章(14)
王哥——放羊——球——燥——氣
一下弄——死了——羊——羔子——
有心——撈過來——燒著吃——
可惜了——一張——皮皮子——
“哈哈哈哈……”。他大笑了。怪不得。他想,這滿目的黃色,能不叫人球燥氣嗎?真是。哈哈。忽地,他住了口,因為他發現,遠處的沙尖上,有一個紅點。
那是個女人。是個圍紅頭巾的女人。
靈官的心狂跳起來。女人,這是多麼美麗的詞呀。多麼清涼,多麼甜蜜,多麼……他想不出一個更好的詞兒。
啥美好的詞都不如一個詞--女人。
(10)
靈官不知道這茫茫蒼蒼的沙海里會有這樣一個戈壁。它的年歲顯然很久遠了,土質全是黑色,成了名副其實的黑戈壁。就像他無法理解風沙為啥吞不掉敦煌鳴沙山的月牙泉一樣,他也無法理解大漠中為何竟會保留這樣一個島嶼似的戈壁。也許是叢生的柴棵擋住了風沙的侵襲吧,他想。
那個頂紅頭巾的姑娘站在一個高高的土墩上——他這才發現了在另一個沙窪裡的她。他認得那叫烽燧墩,古代用來點狼煙傳遞警訊,狀若圓錐,直插藍天。先前村裡也有,後來叫人們刨碎後墊了豬圈,據說是上好的肥料。
姑娘咯咯笑著。一個老女人振著雙臂,叫她下來,樣子極像扇著膀子的老母雞。一個臉像核桃頭頂嚇老鴰的破草帽的老頭用充滿敵意的目光望靈官,顯然是怕他搶生意。
“你也拾髮菜?”老漢望他一陣,問。聲音憨憨的,古浪口音,嘶啞。
“打狐子。”靈官答。
“打狐子?不拾髮菜?”老漢渾濁的眼裡迸出很亮的光,見靈官點頭,他籲口氣。
姑娘在母親的一驚一乍中下了烽燧墩,用頭巾一角擦臉,一下一下,很慢。靈官知道她在沾了唾沫洗臉。村裡女人老這樣。
“怪。”老漢說,“我就沒見過狐子影兒,可人常打。”
“那東西精靈著呢。”靈官說,“一聽個響動,一溜風就不見影兒。”靈官答老漢的話,眼睛卻望姑娘。姑娘也望他,帶著驚詫的神情,望一陣,聳一下肩頭,才低頭笑了。沒有笑聲。
老漢顯然不高興靈官這樣看他的姑娘,他像驅趕搔擾在眼前的蒼蠅似的揮揮手,大聲對姑娘說:“等啥?快些拾。幾天了,就拾這點,像啥話?想舒坦到書房炕上去。”姑娘嘟嘟嘴,拾起一個鐵絲擰成的爪子,在地上“唰--唰--”地刮起來。刮一陣,拾起一團頭髮似的黑東西,擇去柴草和土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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