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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
她閉上了雙眼,失去意識。
“魚……小魚……”
不知過了多久,胸口傳來急促的施力按壓,逼她吐出梗喉湖水,慌亂呼喊她的名兒,鬧哄哄地帶著悽慘哭音,將她自無疼無擾的黑暗中硬生生拖了回來,逼她面對此時肺葉焚燒似的痛楚。
“你別嚇我……小魚……快點醒過來……小魚……”
“咳咳……”魚芝蘭嘔了好些水,猛烈咳嗽,好似要咳出五臟六腑,一時間,涕淚縱橫,軟軟身子被人抱緊緊,她恍惚呢喃:“……負……屭……”
“嗚嗚嗚……”
不,這哭聲,不是負屭,絕對不是……
是雪兒,性子活潑可愛的雪兒。
魚芝蘭緩緩止住咳,迷濛睜開蓄淚的眼,看見自己癱軟無力地仰躺大湖岸邊,衣裳溼糊渾身,也連累擁抱著她的雪兒,沾了一胸口的水溼,她滿腦子漲痛,思緒四散,仍停留於高傲龍子出現在她面前的那一刻,教人痛徹心扉的一刻。
此時,哪裡還有龍子身影?湖畔涼風拂皺水面,安靜得只聽見雪兒啜泣。
“你怎麼會掉進湖裡?!幸、幸好發現得早……不然你就給溺死了,你太不當心了,嚇死我……”
“我……掉進湖裡?”魚芝蘭混沌重複。不,她不是掉進湖裡,她是被人丟進湖裡……是嗎?是嗎?!真是如此嗎?!說不定,掉進湖裡是真,那隻龍子是虛,是不曾存在,是她假想出來的幻影,是她相思成疾造就的心魔。“只有……我一個人,在湖裡嗎?”
“還有其他人嗎?!我沒瞧見呀……”雪兒搖頭。
“原來是做夢……”魚芝蘭仍是使不上力,在雪兒肩上虛脫枕著,強忍胸腔不適,小口小口呼吸,吐納人類所需的活命氣息。
好久,未曾有夢,以為自己已經堅強走出來,無奈夢中的自己,同樣懦弱得令人唾棄。
雪兒夥同幾個同齡女婢,左右攙扶她回房,幫她拭身更衣,雪兒還貼心地煮了碗熱呼呼的辣甜薑茶喂她飲下。她躺在通鋪榻上,險些溺斃的虛弱模樣,看起來楚楚可憐,八分乾的絲綢長髮,披散枕間,漫若漣漪,清麗芙顏帶點空洞傻氣,雪兒叮囑她好好休息的聲音飄然遠去,房裡剩下她一人,還身處茫渺遙思,想著似真仿假的情景,想著久違的聲音,久違的俊顏,那些全是不存在的……
臂膀卻傳來細微疼痛,方才雪兒為她著衣時,驚呼著:
你手上怎有這麼紅的痕跡,像是被誰用力捉住?好似還能看出是指痕……
不存在嗎?
她已經分不清楚,自己是睡是醒,那人是虛是實……
“魟醫。”
負屭返回龍骸城,找上藥居的魟醫,要問個明白。
“呀,六龍子。”魟醫趕忙放下手中藥缽,揖身行禮,諂媚甜笑。“尋藥還順利嗎?”
負屭淡淡頷首,才問:“鱻鮻靈參鳳涎麒角雲水湯所需的『鮻』,沒有魚尾,只剩人形,藥效是否會有影響?”
“六龍子已找到鮻?”也、也、也太快了吧?距離當日請託九條龍子分別去尋鮻、靈參、鳳涎、麒角、雲水、蟠龍梨、仙酒、金耳、紅棗,不到幾日,當中最難尋的“鮻”就給找著了?
“嗯。”
“人界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您未免太有辦事效率了吧,不愧是屬下最最敬重最最崇拜的龍子……”魟醫把握阿諛逢迎的好時機。
“運氣。”
一種該往人界哪處展開第一步的直覺,而第一步,便尋到他要的藥材,不是運氣是什麼?負屭可不會吹噓自己的功勞。
“我找到的鮻,不具氐人原貌,徒剩人形——”
不僅不具原貌,連呼吸般容易的泅水竟也能險些溺斃……那是本能!與生俱來,和吃食、眨眼一樣,不用誰來教就該自動學會——
她就這麼沉沒下去,久久沒再浮上水面,只有幾顆泡沫,由她失去蹤影之處,飛竄上來,他以為她在耍些陰謀,並未立即出手將她撈起,冷覷她的惺惺作態,身為氐人,溺死是奇恥大辱。
直到泡沫消失,沒再陸續冒上來,他看見那襲隨著湖水翻騰的藍色衣裳,離他越來越遠,逐漸被湖底灰暗吞噬——
簡直荒唐!天底下有哪條海底城居民會溺水?!
他難以置信,呆若木雞,待他猛然回神,他已潛入湖中,把失去意識及氣息的她給救了上岸,收緊扣在她膀間的五指,故意不拿捏力道,抓痛她最好,她要是假死,絕對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