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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下,他回過頭,原來是李小根。李小根的眼睛裡透出幾分譏誚,他笑著說:剛剛回來就參加運石頭這樣的重活,真有勇氣啊!他聽得很不舒服,他說: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只想勞動掙工分,絕沒有別的目的!李小根尷尬地一笑:開個玩笑,幹嗎生氣?李小根嘿嘿地笑著說:看在我們是同學的份上,我得給你提個醒,今天可不是課堂的考試,光腦子好可不一定就能得第一,到時候咱們比比看!誰是貧下中農真正的接班人,誰是隻會讀死書不會勞動的白痴!李小根是在明目張膽地向他發起挑釁,他當然不能示弱,敗給這樣一個一貫考試不及格的傢伙。他鄙視地望著李小根,說:你別太張狂,還沒比試你就覺得你已經贏了嗎?李小根嘴角抽出一絲得意的笑容,說:告訴你,我現在已經不叫李小根了,我改名了,叫李紮根。我要一輩子紮根在劉家灣,做貧下中農的接班人。請你以後別再叫我李小根了。
李紮根一扭頭,得意地進了船艙。他望著李紮根的背影,淚水險些滾下來。
快到中午船才到對岸,大夥匆匆吃了點冷飯便開始抬石頭。冬季枯水,船靠不了山邊,石場離船有很長一段路。李紮根和隊長一副抬子,兩個人都有力氣,盡抬三四百斤重的大石頭,和隊長一唱一和地喊著號子,招得所有人的眼睛都在他們身上。他知道李紮根是在向他挑戰。父親對他說:別理他,我們盡力而為。他不服,一定要同李紮根比試,他不能讓自己的話不算數。父親理解兒子,沒有阻攔他,只得暗中自己多擔一份重量。他聽到了父親越來越重的喘息聲,他覺得自己真的對不起父親,父親已經五十七歲了,怎麼能跟李紮根和隊長比呢?他看見李紮根和他相遇時對隊長說:隊長,你現在該看出誰是英雄誰是狗熊了吧!隊長罵道:閉起你的臭嘴,沒有人把你當啞巴!一船石頭裝滿日頭已經落山了。他的衣服從裡溼到了外面。父親脫下自己的棉襖披在他的身上,說:進艙裡去,別凍病了。他沒有進船艙,他聽見李紮根在船艙裡的笑聲,他心裡說不出的難受。湖面上風比白天更大了,帆繩颳得嗚嗚地響著,浪花砸到船頭上,冰冷的水沫隨風颳到他臉上,刺骨地冷。他裹著父親的棉襖靠在桅杆上縮作一團,渾身的骨頭像砸碎了一樣疼。
船到半夜才到岸邊。湖灣裡的水落了底,船吃了重進不來。隊長和李紮根一人一根篙子分站左右,篙子彎成了一張弓,可船動也不動。隊長扔了篙子罵道:媽的╳
,擱淺了,得下去推!
又飢又凍的漢子誰也不願下到這冰冷刺骨的水裡去推船。這時就見李紮根甩掉棉襖跳進齊腰深的水裡,水花濺到了船上。父親看著李紮根,用手碰碰兒子。他領會了父親的意思,也脫了棉襖跳進了冰冷的水裡。他和李紮根一人一邊用肩膀扛著船幫向前推,隊長和幾個漢子在船上用篙子配合著,船一步一步地進了湖灣。
接連運了七天石頭,他的體力支撐到了最大極限,他倒下了。母親心疼兒子,她抹著眼淚責怪父親不該讓他去幹那種累活。父親受了委屈,他火了,舉起手上的飯碗摔在門檻上,衝著母親吼道:就他的命金貴,別人不是人?他是為老子去累的嗎?他縮在被窩裡,聽著父親的吼聲他沒有責怪父親,父親還能為他做些什麼呢?這時,他的淚水就像金瓦湖決了堤的洪水一樣洶湧而出。
無處牽手 第四章(1)
19
母親不讓我再去運石頭。我整天一個人躺在床上,心裡有一種淒涼和傷感,像有許多淚水在等著要在被窩裡慢慢流出來。這時,方草來了,她是聽說我病了才過來陪我的。我一看見她身上的紅棉襖心裡就感到了一絲暖意,對生活又有了一種希望。那時候我始終說不清這到底是為什麼。多年以後我才明白,其實那就是愛。也就是這時候我聽到了關於大隊要成立文藝宣傳隊的訊息的。訊息是方草帶來的,我們倆對這個訊息又興奮又焦慮,因為我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進宣傳隊。但這次命運傾向了我們,我倆都進入了宣傳隊。準確地說,方草是順利進入的,因為大隊知道方草在學校就參加了宣傳隊,而且還跳過難度極大的雙人舞,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文藝骨幹。而我則是後來方草的竭力推薦才勉強進去的。
宣傳隊共有二十四個人,除了大隊幹部子女,其餘全是下放和回鄉知青。每個人都為能進入宣傳隊而高興,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意味著向自己的理想走近了一步。那個表示要一輩子紮根劉家灣做貧下中農接班人的李紮根,又是自薦又是找人說情最終卻沒能進入宣傳隊,這讓我多少感到有些安慰。從此李紮根不論在什麼地方見到我,打老遠就繞開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