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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望星空,月光澄淨,天色拖藍。
宇宙之大,同此一月。刑部獄中,月色吝嗇的穿過巴掌大的小窗,東方諧伸出手來捕捉它。但他忘記了自己根本握不起拳頭來。他苦笑:從來他的情人都愛惜他這雙手。現在他經歷刑訊,指甲盡數脫落,傷痕累累的手指都腫得像冬天的蘿蔔。開始鑽心的疼,現在他也麻木了,這手似乎長在別人的身上,與他毫不相干。
今夜萬緣俱靜,東方諧第一次得到可以休憩的機會,換了昨夜,他幾乎忍不住要對著獄卒們跪下,求他們讓他合上一刻眼皮。可真的到了現在,他難受的根本睡不著,眼前昏花,耳鳴不止。別人對他下狠手的時候,他沒有吐血,可現在,滿口的唾液裡只有令他自己也作嘔的血腥氣。
他似乎產生一種幻覺,黑暗的深處有一個仙人慢慢的飄來。
“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東方諧對著假象中的仙人笑著說。
“我和你的‘情’早斷了,哪裡有明天?”那仙人撥開披風的頭面,淡淡的說。
原來是韓逸洲!東方諧用手腕磨蹭著眼睛:“你?你怎么來的?”
韓逸洲望著他,面色冷傲,但眼中水波流動,出賣了他的心情。
“我是洛陽韓逸洲!你不知道有錢能使鬼推磨么?”
東方默默的與他對視,點了點頭,他本有千言萬語說給韓逸洲聽,但他的愕然出現,使東方懵了。
“我們已經斷了,你不必來看我。你被騙得還不夠?”東方諧隔了許久許久,才說了那么一句。他的美因為痛楚更為驚人,好象撲火的蝴蝶,帶著致命的誘惑。
韓逸洲一愣,緩緩地說:“你放心,我不會再被騙了。第一次上當是天真,第二次上當是不甘,第三次上當就是傻子了。我只是給你這個……就走……”他說完,將一個包裹隔著柵欄塞了進來。
東方諧沒有去接。韓逸洲道:“東方,你怕死么?要是怕死,當時你也不會如此自信了。縱使你瞞著我,我還是想幫你,怕你漏了馬腳……。但我沒有想到,這次你竟然用我當籌碼……甚至要我死……”他已說不下去了。
東方諧吃驚的抬頭:“你說什么?”
韓逸洲冷笑幾聲,近乎蒼涼:“不是么?你自己心裡清楚,我失蹤以後一直昏迷,可在被人丟到翰林院之前。曾經約有一個時辰,我醒了。我閉著眼睛,聽周圍的聲音。我竟然聽到了屋外一隻八哥的吟詩,它是你的聰明八哥,一句句唸的都是你喜歡的絕句。當然……是我送給你的。”
月色隱去,狂風大作。
東方諧茫然的望著虛空,額頭冒汗:“怎么這樣?我家裡?逸洲,我已經對不起你,怎么會加害你?我為了你半夜三更去翠屏山,對方寫信要我想方設法擺脫跟蹤我的御前侍衛,說不然就不能保證你的安全……逸洲!”
韓逸洲背轉身,月光下滿面眼淚,他輕輕地哽咽說:“東方,你不要說了。我與你,這次真的兩不相欠……。”他說完,就異常堅決的離開了。
東方諧癱在地上,等韓逸洲的腳步遠了,他忽然如瘋子般用頭去撞柵欄:“我不是好人!但你怎么可以如此冤屈我!逸洲啊……韓逸洲……!!!”
他的聲音漸漸的低了。
霹靂一聲,暴雨如注。
魏家的靈堂空空蕩蕩,徐孔孟打了個呵欠,意欲與其它客人一樣回屋休息。
丫鬟小水卻跟上來,慌張而神秘的說:“徐大人,我家太太還病著……奴婢不敢回呢。方才……奴婢方才去書房找藥,明明沒有人的。可奴婢無疑一回頭,看見屋子裡面似乎有個人影,那人對著雷公爺爺還唸唸有詞。”
徐孔孟突然想起來昨日趙樂魚提到的“鬼”,汗毛都豎起來。他隨口問:“念什么?”
小水臉蛋都嚇得綠了,抹著眼淚:“是……是……什么‘白露為霜……在水一方’”。
徐孔孟面色如土。他擠出一個笑:“你肯定是看錯了,風雨大,你還是回魏夫人的屋子去……”
徐孔孟說完,打起傘,若無其事的朝自己暫住的屋子走去。到了半路,他環顧四周,悄悄的走到了魏家的書屋後面。那裡是一間存放瓷器和藥品的屋子。
他戰戰兢兢的走到了屋門口,門自己開啟了。屋子裡什么也沒有。徐孔孟搖搖頭。
雨越來越大,雷電縱橫,他不得不在屋內暫避。
一股白色的濃煙,門突然關上了。徐孔孟被刺猥紮了一樣跳起來,他聽到一聲像哭泣的笑聲,好象井底傳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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