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部分(第1/4 頁)
寅時天才泛出青白色,像是在天幕上覆了一層紗,又潑上了一桶水,溼溼的朦朧感籠罩在頭頂,陰寒中透出沉悶。
寒氣在混著血腥味風中繚繞,肅殺的戰場上煙塵瀰漫,無數屍體橫臥著,從城樓望下去,只能看到一小塊一小塊的混著血紅的黑色,如同惱人的斑塊,恨不能用大水狠狠地去沖刷,好滌淨這附著在塵世上的汙濁。
邊城從一夜的激戰中疲憊的醒來,焦清奕遵從皇帝旨意,帶著所有士兵準時走下城樓。西戎軍仍然前赴後繼的攻城。他們此次是傾巢而出,人多勢眾,自然有這個資本。
見梁軍退走,爬上雲梯的西戎兵頓時用西戎話高呼起來,用力的揮著手臂,召喚著同伴們趁機一起上前。
金珏睜著通紅的雙眼疲倦地望著,忽然聽到這聲音,渾身一震,如同打了雞血,命令一連串的脫口而出,手下的將領們聞言越發賣力。
然而僅僅是下一刻,那些首先爬上城樓的西戎兵像是被人扔進了油鍋一般,掙扎著嘶嚎起來,甚至有很多撲騰著從樓頭摔落了下來。緊接著,隊伍前方的幾個將領和步兵時不時地慘叫起來,如同被人紮了釘子,隊伍慌亂一片。
在隊伍後方的金珏和劉緒俱是一頭霧水,忽然聽到前方有人高聲叫著:“是箭,羽箭!”
然而倉皇抬頭去看,空無一人的城樓,沒有半個弓箭手,只有時不時一陣從天而降的箭矢。
有個胳膊受了傷的副將捂著傷口回到金珏身邊,身子抖得像篩糠:“大、大王,難不成梁國有天神護佑?空無一人,怎會有箭射出?”
話音一落,軍隊越發不安起來,甚至連眾人身下的馬匹也不安的嘶鳴起來。金珏眼角一跳,惱恨地瞪著面前的將領,一把抽出腰間彎刀,唰了一聲,直接斬斷了他中箭的那隻手臂。
“再敢妖言惑眾,孤王剁了你!”
將領慘嚎著翻落到馬下,周圍的人見狀,再不敢露出彷徨之色,然而心底卻始終抹不去那一層恐懼。
“繼續攻城!”金珏揮著彎刀狂吼。
巨大的木頭重重地撞擊著城門,一陣一陣沉悶的轟鳴猶如撞在了全城百姓的心上,每一下都讓人提心吊膽,擔心他們再撞下去城門會受不住,然而真的等到下一聲撞擊,心裡反而又有了著落,因為這意味著城門還沒被撞開……吱咔的破裂聲傳開,城門在連續幾個時辰的撞擊下終於有了突破口。於是本已筋疲力竭的西戎軍們又來了勁頭。
可惜越是積極,離死亡越近。
隔著一道城門是架著層層長矛的戰車。戰車高兩丈,一層層密集釘在上面的長矛約有五丈長,拼在一起四四方方僅合城門大小,卡在城門處,槍頭一致朝外,槍身與戰車固定處像卻是柵欄。無需人把守,然而只要衝進來的西戎軍直撲進來,就會生生撞上來,如同串糖葫蘆,越是興奮迅速,殺傷力越大。
安平騎在馬上,身前是一千手執勁弩計程車兵。僅在城內,朝天放箭,箭羽便在空中劃過一道巨大的圓弧,擦著城樓邊沿朝下方撲過去,雖然是亂放箭,也因為長遠的射程而傷了不少西戎軍。
秦樽領著一隊幾百人計程車兵從城樓方向過來,朝安平拱手道:“起奏陛下,埋伏在城樓計程車兵已經將攀上城頭的西戎軍斬殺殆盡,如今因為找不到箭矢來源,對方已經不敢貿然登雲梯。”
“很好。”
安平的目光落往城門方向,沉重的大門發出吱吱咔咔痛苦的呻吟聲,已經微微開了道縫,像是從中可以窺見另一個世界,西戎的馬嘶人吼一時間都清晰起來。
天漸漸亮了,百姓們帶著無奈的沉痛起身,不願探聽,卻還是忍不住附耳到院門邊,等感受到城門緩緩開啟的聲音,俱是面色慘淡,心如死灰……悶哼般的轟鳴聲中,城門終於被攻破,無數西戎軍湧了進來,癲狂著,咆哮著,奮力奔跑著,下一刻都化作了淒厲的慘叫……時間靜止了,即使經過了一天一夜的洗禮,焦清奕和秦樽見到眼前的場景還是忍不住別過了頭。安平身邊的雙九也瞪大了雙眼,似是看到了人間煉獄,握著韁繩的手緊緊的撰著,骨節泛白。
身下的疾風不安的刨地低嘶,安平卻始終靜靜地注視著,前方計程車兵被穿膛而過,後方計程車兵急忙想要止住步子,卻被更後面計程車兵擠推著送上死路……在她的祖父崇光帝在位年間,被西戎佔領的數座城池中,對方曾有過屠城之舉。而如今,一向以殘暴聞名的西戎軍遭到了更為殘暴的對待。
林逸和沈青慧夫婦在將這輛戰車呈給安平看時,曾說過殺戮必會太重,此時已然應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