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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更使這本就陰氣極重地冤魂聚集之所再添三分悽清之氣。
而當此之時,在這牢獄極深處地所在,卻傳來一陣清朗的誦書之聲:
堯以不得舜為己憂,舜以不得禹為己憂;夫以百畝之不易為己憂者,農夫也。分人以財謂之惠。教人以善謂之忠,為天下得人者為之仁;是故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孔子曰:大哉堯之為君!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君哉舜也!巍巍乎,有天下而不與焉!堯舜之治天下,豈無所用其心哉?亦不用於耕耳。
處身於這囹圄之地,然則這誦書之人地語調依然是一派中正平和,直似士子們於書宅之中溫習課業一般。這誦讀聲在封閉的牢獄中蕩蕩迴響。其經文中的汩汩沛然正氣。竟使那些素日最愛鳴冤嘯叫的重犯們也是寂然無聲,一時間,這天下間至為陰暗的所在卻是驀然浮現屢屢端莊整肅氣息。
“好一篇《有為神農之言者許行章》。孟夫子的辭章本就以沛然衝盈之氣見長,再經王大人這等至誠君子誦來,真個是字字有金石之聲,後學晚生實在是感佩至深哪!”待那誦書之人將一篇終結,又靜默片刻後,拘押著前大理寺卿正地號房之外,卻有一個年近四旬,著普通儒服的中年擊節讚歎道,只是即便是如此讚語,在他口中言來,卻是依然脫不去絲絲陰寒氣息。
聞言,便服裝扮,容色平靜的王清堂卻無多話,將手中那一卷書冊視若珍寶的小心收起後,這個練了一輩子養氣功夫地“階下囚”才平靜的循聲看去。
那儒衫中年見他看來,乃是隔著粗粗的鐵柵,躬身一禮道:“晚生後學,賤名不敢有汙尊耳,現忝居於本府李節帥幕中。今日卻是奉了東翁之命,來好生勸勸王大人的!”
言語即畢,這個不肯通名的儒服中年示意身側牢卒開啟關鎖,在老人微微嘲諷的眼神之中,緩步入內而去。
………………
長安大明宮含元殿
此時,宮城當紅大太監霍仙鳴佇立大殿之上,只有說不出地難受,雖僅是仲春之際,然則這位精於保養之道地天子貼身內宦卻是不堪燥熱般,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連帶著自他口中發出地聲音也是如此乾巴、含混。
而致使霍公公如此情狀地罪魁禍首,就是他手中的那五連頁的章表紙了,宣州貢進的細綾竹紙,潔白軟滑,向來是朝中勳貴們舞文弄墨的最愛,然則此五張細綾竹紙上書寫的內容卻是字字驚心,句句奪魄:
致理興化,必在推誠,忘己及人,不吝改過,朕嗣服丕構,君臨萬邦,失守宗祝,越在草莽。不念率德,誠莫追於以往,永言思咎,期有復於將來,明徵其意,以示天下,小子懼德不嗣,罔敢怠慌,然以長於深宮之中,昧於經國之務,積習易溺,居安忘危,不知稼穡之多艱,不恤征戍之勞苦。任信奸言,徵師四方,轉均千里,遠近騷然……以上種種,皆上失其道,而下獲其災,朕實不君,人何其罪?……宜並所管將吏等,一切待之如初,淮南、嶺南及江南東西四道,鹹以勳舊,各守藩維……以示朕悔過自新,與民更始之意。
不提霍仙鳴公公讀這一份文字的感受,端坐於御坐之上的當今天子李適則早已是面色煞白,他那習慣性放置於身前御案上敲擊的右手此時也早已收回,青筋暴起的緊緊握住身側地扶手,唯其如此,才能控制住使他不至於當庭咆哮出聲。
且不說這一道“罪己詔”文字本身對這位銳意中興君王的打擊,更使李適耿耿難以接受的是,一旦這道詔書頒行天下,便是他天子威儀盡失之時。介時,不僅他當政以來的革新之策悉數盡廢,而那重現貞觀盛世的夙願也必將如鏡花水月一般,永不可及。
“陛下,地方各道節帥近日多有加急快馬馳京,上書建言罷廢撤併地方節度之策者,而河北四鎮也是蠢動之意欲加明顯,現時京師長安乏鹽缺糧,若不行安撫之策,臣恐社稷難保呀!俯請陛下為宗廟及天下萬民計,速於這‘罪己詔書’上加蓋御寶,頒行天下。唯其如此,方可一解覆國之危。”言至此處,年近八旬的代宗朝同平章事李少言,已是顫巍巍拜服於地,語帶嗚咽。
這李少言於代宗朝中任職同平章事達十載之久,其人性情敦厚,最是一個朝堂中有名的“好好先生”也正是緣自於此,值權相元載稟持朝政、大肆排斥異己之時,此老卻得以安享尊容,更以其主掌吏部幾近二十年的資歷和老大的年齡,遂成為整個長安城中除郭老令公外,最為有名的“佛爺”,當此朝政陷於僵局之時,一干王公親貴們便將他搬了出來,行勸諫皇上盡廢舊策、下詔罪己,以安天下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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