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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樣的融合,我不是沒有過掙扎,就像硬是闖進熱水中的一塊冰,不是前者的溫度被冷卻,就是後者全數融解;就像我闖進他的身體,而他叫了我的名字,雖然只是名字,而不是連名帶姓,起靈起靈,兩個平仄之音的落差,在他口中竟變得如此柔軟,彷佛晴天和海嘯生來就沒有差別一樣。
所以我一次又一次撞進他身體裡面,就為了想貪圖,那份中和的溫度,就為了想聽見,那個我以為永遠不可能相容的曲調,在那瞬間,多麼契合。
我很想再多擁抱一下這樣的衝突感,很想在被現實阻斷之前,再把那層不可能的連結,催化的真實一點;可是一個推進我視線的茶杯,它把一切都破壞了,杯裡還冒著熱騰騰的蒸氣,一個雌雄莫辯的嗓音,越過它,對我說著:
”年輕人,你該睡醒了,我本來不想打斷你,可是再不叫你,上好的茶葉又要浪費掉了。”
從杯裡不斷衝出的熱氣,我看著它,不知道蒸餾出它的是多珍品的葉香,只知道里頭晃現的盡是他的模樣,一下子皺眉一下笑,一會兒躊躇一會兒咆哮;思索著有關它變化的一切,我還以為這中間,已經橫跨過好幾個晝夜:
”你怎麼還在這裡?”
“我一直在這裡,阿姜──也可能是阿庸,又還沒送飯來,這沏茶也還沒泡完。”
“…我們在這坐了多久?”
“一刻鐘都還不到呢。剛才,我看到你在笑,真是稀罕的表情,你想到什麼了?”
我想到什麼了。
我想到,我曾經抱著一個人,躺在懸崖的邊緣,而現在,那個人已經離崖邊很遠很遠,不再有任何危險;
所以我不用再擔心,所以我笑了。
所以我笑了?
第一次我在那個人面前笑,是他啐了幾口口水,抹在另一副滿目瘡痍的背,他用無傷大雅的小動作,想佯裝成一切都無所謂;
所以我笑了,當我看著他努力張揚這一切,而我也模仿他──只是玩笑的規模大了一點,就像他把唾液塗滿在某人的背上,我也只是把自己的骨肉,散化在一整片雨林裡。
如果這樣作同樣能化解一場災劫,那麼,他也該學我,在危機解除的最後,笑個開懷;可是他並沒有在笑,在我最後一眼望他的時候,他扯開了喉嚨,看上去還想說點什麼,但那時我什麼也聽不見了,就像被隔起布幕的默劇,就像再也不能被改變的曲目──
他在笑嗎,我在哭嗎?我有這麼一度想流淚的衝動,但當我回過神時,我的眼前,再也沒有他的存在,只剩下一個傲慢無禮的女人。
這女人,她端起一杯熱騰騰的茶,背後升起無數張控訴的臉,她問:”你在想什麼,你後悔了什麼?”她又問:”你感覺支撐不住麼,還是比起這裡,你更想下到十殿去?”
“你是個騙徒,待在這裡的人,其實哪裡也不用去;”我說,雖然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篤定,但我還是這麼說了:”他們不需要下到十殿,因為這裡就是第十一殿。”
“這裡就是第十一殿。”她重覆著我的話;
“思念是最停止不了的刑罰,我以為,你該有這層覺悟才對。”
【盜墓筆記衍生】瓶邪 …孟婆湯 06
這是待在孟婆莊的第一天。
孟婆莊──是這個聚落的名稱,阿姜帶我來時這麼告訴過我。不過在我看來,它叫什麼名字都是偽裝,在我看來,它依然是黃泉路的延伸,一樣是個迴圈,一樣是在生死的扭轉帶中央無盡旋轉,沒有終點;
一如重覆在十殿裡的永劫,只是這裡的劫數,層次又再更高一點:人們沒有形而上的痛苦,可以拿來麻醉感官,人們只有赤裸裸把自己的心交出來,攤在砧板上,任刀俎凌虐。
我坐在一片蘆葦編成的屋簷下,呆呆望著天空,細碎的陰影落在眼角,像極了我習以為常的舉動;
其實,通常我這麼作,並非當真在思考什麼,它只是一種宣示,宣示在外界和我之間圍起一道溝,好讓它們以它們的速度行進,我則在我的範疇裡,持續放空。
如今,我終於得償夙願,終於和我刻意排拒的那個世界,永遠劃清了界線;就像這裡的天色,我抬望它整整一個下午,卻始終不見它變亮變暗,甚至連雲的位置都沒有多大變化,它不會再用惱人的雷雨或烈陽,來干擾下方的人了;
天空是天空,我是我,生歸生,死歸死,橫在兩者之間的冷漠,再也不需要費心打造,就算此刻存放在內心的想望已更改,那片幾乎要被我盯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