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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頭,上前去收案上卷簿,就見孟廷輝那一冊其上墨跡已被朱塗不辨,四個帶了怒氣的大字紅得觸目——
大膽妄言。
章二十九 寒冬(中)
入夜之後,霜鋪滿階,雪沫凝成薄冰片片,在院前宮燈微芒下愈顯冷魄奪目。
遠遠望去,秘書省後牆上懸著的那排冰稜好似一段段細小尖刃,夜風凜冽,寒冰觸目及心,只單單望著,就覺那冷意好似要寸寸侵心,叫人無處可躲。
孟廷輝從翰林院裡出來,身上只裹了件厚襖,緋色官袍下襬一路擦著雪,已是半溼不溼的樣子,一手拎著個碩大的書匣,一手攏著衣口,垂睫看路,快步往外走去。 橫街北面的內都堂裡尚亮著光,她從朱漆杈子下面哆嗦著走過去,目光不由自主地便望向了那邊——
紫蟒金銙,入不需下馬,出必得府車,她還須得多少年才能有機會走進那扇竹桃金漆的紅木大門……
腳下才剛轉過一個小彎,前面便晃過來一盞明閃閃的宮燈。
她停下,遮袖去看,見是個黃衣舍人,面目眼熟,可卻一時想不出是在哪裡見過。
那人衝她一揖,“孟大人。”然後側身,手裡宮燈略揚向街角那邊。
孟廷輝順著那人所指看過去,前面宮磚青冷,上面雪跡斑駁不堪,一輛馬車停在路的盡頭處,車蓋前面細細一根黃錦在夜風裡垂垂飄曳。
她心下瞬間瞭然,卻也沒開口說什麼,只是小吸了口冷風,垂了頭朝那馬車走過去。
舍人走在前面,不著痕跡地將手中宮燈裡的火兒吹了,周遭頓時暗了一片,只有遠處沒滅燈的諸院閣中散來的光線淡淡地照著腳下的路。
她走到馬車跟前,站定,開口叫:“殿下。”
厚重的馬車氈簾動了動,被人撩起,車裡面昏暗不已,只能依稀看出他的身形,卻怎麼都看不清他的臉。
舍人退到一旁候著。
她等了半天不見他開口,便又湊上前半步,冷得顫聲道:“天寒地凍的,殿下不在宮中治事,來這裡找臣做什麼?”
“上來。”
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讓她莫名其妙地覺得膽寒。
她跺了跺官靴上的雪渣,將手中的書匣擱在車前木板上,然後才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
馬車裡面暖烘烘的,顯是置了暖爐,她方才被凍得夠嗆,此時一下子暖意及身,兩隻手都不自覺地發抖,好半晌才略略緩過來了一些。
“坐。”
他又開口。
她一直躬著腰,此時聽見他發話,才摸索著坐了下來,輕聲又問:“殿下找臣何事?”
昏暗之中,他望著她。
雖看不清她的臉色,卻仍能看見她那雙明亮的眼睛,紅唇在微微發顫,縮在袖子裡的手直哆嗦。
他將身邊的一隻小手爐遞過去,她瞧見,便安靜地接過去,抱在懷裡,暖了好半天,身子才不再發抖。
她突然笑了笑,“殿下既是來興師問罪的,何必還要讓臣先暖和一陣兒,橫豎教訓一頓便是,也免得耽誤殿下時長。”
他淡聲道:“既是知道我來問罪,方才又為何要裝模作樣地問來問去?”
她埋首不語,抱著暖爐的模樣好像要舒服得睡過去了似的,腦後髮髻搖搖欲墜,幾撮長髮柔柔地彎在頸窩裡。
他就這樣坐著,動也不動地望著她。
知她在翰林院頗為努力,每日定不會早早離院,於是自酉時三刻起便在這裡等她,誰知一直等到過了戌時,才聽黃衣舍人說她已出來。
車板前的那個書匣那麼碩大,裡面不知都裝了些什麼東西,照此看來,她定是回了公舍還要繼續點燈撰文。
莫說朝中女官,便是翰林院並諸館閣的尋常士大夫,又有誰會像她這麼賣命?
可她這麼賣命,又到底是做給誰看的。
她的聲音從臂彎裡洩出來,低低弱弱的:“這暖爐都燒得不大熱了,想來殿下在此處已等了許久。可等了這麼久,卻又不發一辭,殿下究竟想要如何?”
他聽出她是累了,可心底卻更韌然,直伸手過去,在她身前攤開掌心。
她的頭稍稍抬起些,看清裡面那些已被揉得支離破碎的紙沫,神色滯了滯,卻又眨眼,道:“殿下看了?”
卻聽不到他答話。
她便直起身子,歪過腦袋去瞧他,昏昏暗暗的車廂內他坐得挺直,車簾透過的淡光輕輕拂過他臉側,那一雙異色雙瞳看上去甚是懾人,俊額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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