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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族老爺才不管咱們漢人是不是貧民呢,但有需要,就去任意逼迫漢人為奴。凡京城三百里內外,各州縣村村漢人被逼勒投充。唉,平白往故的,誰肯做人家奴僕?可誰個兒又真做得了自家的主?咱小老百姓的,不想背景離鄉做流民,就只有乖乖聽命的份。”
那後生慶幸道:“俺這村子,卻是劃到了安親王的名下。俺遠遠的見過安王爺一面,這位老爺對漢人和善,俺們的日子也好過些。說句不該說的,過去俺們這裡是前朝的皇莊,那時候村裡人的日子,還比不得現在呢。唉,就是像安王爺這樣的主戶太少了,有些地方的人過的才叫一個慘呢,捱打捱罵只是家常便飯,村子裡有姿色的女孩兒家,誰家娶的新媳婦,頭一個卻是生生由……”
他看了眼陳旭日,想是顧忌他年少,嚥下不提,只重整了整臉色,“不耽擱客人吃飯,外面還有些活計,幾位慢用,有事只管招呼一聲。”
第一卷 眼花繚亂的世界……第二卷 禁宮水深 第二十六章 惦念
第二天還要起早趕路,飯罷,這就要上床安歇。
陳旭日生性愛潔,出門在外,洗澡卻是多有不便。就請店家送來一盆溫水,草草洗過手和臉,又脫下外衣,以溼巾在身上略略擦了擦,最後把腳泡進盆裡。
陳伯從馬車裡把陳旭日的被子抱出,推門進來,就看到他在燈下怔怔出神,怕他因了用餐時談起的那些話而胡思亂想,遂出言提點道:“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如今世道,這樣的事太多了,少爺聽聽就好,只別往心裡邊去。各人有各人的造化,無非是努力奔波求一條活路。往後日子久了,這樣的事不止聽說,親眼看到也說不定。”
若非日子難過,陳浩夫妻倆個也不致千里迢迢再回到北京,代替老爺應召進太醫院。卻是有了這一茬,那邊鄉下的親人才真正過上了不被打擾的平靜生活。
“在家裡時還不覺乎,以為我們就是普通人家,和大多數人家的日子也沒什麼不一樣。這一出門才發現,跟外面的人比,咱家的日子實在好的多了。”
最起碼,他們還是自由人,不需要擔心自家的財物被莫名且無理吞佔,自己忽然間就成了別人的奴僕,可以任空降下來的主人老爺隨意打罵買賣。
說實話,陳旭日有點驚著了。
過去常說萬惡的封建社會,這詞聽的再多,終究是隔靴搔癢,如風過耳,就只是一個名詞。身臨其境才知道,其中盡是斑斑血淚。
清初的圈地,逃人法和投充法,他如今才真正摸著了點邊。想他從前還曾自嘆,自己投生的,不過是戶普通人家,現在才驚覺,比起千千萬萬在苦海里掙扎的人來說,老天爺已經是格外照顧他了。
陳伯把陳旭日的被子鋪好。下雨天的晚上有些冷,還是蓋著自家帶來的被子舒服。
“少爺明白這個就好。往後在路上還要走些日子,一路上多聽多看,遇到看不過眼的,切不可多生事端。咱們出門在外,老的老少的少,平安回鄉要緊。”
陳旭日默默點頭。水已經涼了,他把腳擦乾,套進鞋裡邊去,正想把洗腳水端到外面倒掉。陳伯先一步搶過水盆,“我來就好,少爺快上床歇著。路上辛苦,晚上歇不好仔細明天沒精神。”
燈熄了,陳伯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漸熄,屋子裡恢復了平靜。
陳旭日坐在黑暗中。
他問自己:陳旭日,看清楚了吧?這就是你生活的大環境,清初的時代,今日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朝不保夕的生活發生在你的同胞身上,未必就不是你的明天!
當然,可以保著僥倖的心理,認為自己但凡足夠小心,不會遭遇到這種事。可是一輩子那麼長,幾十年哪,誰能夠小心翼翼一輩子?
聽著看著,不可生事,不須胡思亂想,這是將近耳順之年的陳伯的法子,你也要這麼做?從現在起,就一副暮年心態把明哲保身當做處事原則?
但,不這麼做,又要怎麼做?自己又能做些什麼呢?
陳旭日,你能做些什麼呢?在這樣一個大環境下,在千萬同胞處於水深火熱的掙扎中,你能做些什麼呢……
第二天的朝陽如期升起,雨後的天空碧藍如洗,陽光一如既往的燦爛輝煌。
早朝的氣氛卻是非常凝重。
上個月末,宮裡暴出內監交接外廷一事,事涉順治身邊最得寵信的大太監吳良輔。
此事交由內大臣嚴查,至今日,一應事由,俱以查證清楚,一應人等,俱跪在殿前,聽候發落。
這件震動朝野的外官賄結太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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