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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的千層糕和蜜桃酥。給你留的。”
他聲音實在溫和,這一刻眼神必然溫柔。我嗓子梗了一塊,將那些點心往懷裡一踹,抬腳就往外走,步子又直又硬。
“你怎麼了?有什麼不痛快?”他在我背後問。
我停步卻不回頭,眼淚直衝進眼裡。他又說,“那晚你實在令人刮目相看,你雖穿男裝,到底是個女孩兒,刀啊劍的帶在身上,成什麼體統?可笑幾十個衛士都不及你反應快,太太給了你什麼賞賜?”
我鼻子塞著氣,喉頭梗痛,我怕張口便會哽咽。我不想告訴他那晚我在被子裡哭了一夜,那個鄭源倒下的臉就此烙在我心裡,他的雙手似乎要掐到我脖子上,凸出的眼珠子死死瞪著我,血噴射出來,我怎麼洗澡都去不掉那股子熱呼呼的腥味。我就這樣做下了一件挨槍子的事兒,但所有人都鼓勵我,獎賞我,桌上堆滿元寶和綢緞,誰稀罕?有沒有一個警察叔叔來教育我?我居然會親手將一個素不相識的活人殺死,為了什麼?我明明怕得要命,那時候居然會不要命的衝出去強悍,為了什麼?晴初?
晴初若有所思坐在窗前,玉帶橋上青灰一片,白霜凝結了草尖,她看著我一步步走近,看到我沉重的拖著步子。
“麝奴,你不開心?”
這句話公子剛剛問過。我坦白說滿府的人都在議論,好好一件事無端添了許多閒話。晴初眉頭一擰,將手中把玩的翡翠小白菜丟到一邊。
“難道我不能做個普通婦人,給男人生兒育女,難道公婆都不想早點添孫?旁人揣測那是他們心中有鬼,關你我何事?我只要你陪我護我。”
但她心中也是不定,她長日裡不見客,精神一天差似一天,大夫來了,卻也診不出個原因。她原是個爆脾氣,這時更是好端端也能發一頓無名火。靜生幾個人現在服侍她都陪著小心。內府那邊的人她更沒有好聲氣,只有琳鐺兒來了,她才略略好顏好色一些。她吃不下補藥,也吃不下飯,琳鐺兒自己做一種蜜餞,酸裡帶甜,倒合她的胃口,每日拿這個佐藥,她也勉強多喝幾口。琳鐺兒又帶一點新作的針線,有時候也教她做一點,晴初從來不愛女紅的人,也學著拿起針。那些肚兜汗巾,粉紅嫩黃,上面荷葉田田,五色鮮亮的鴛鴦荷花,又是一截嫩藕伸出,如嬰兒白臂。她怔怔看了良久。
“麝奴,你說我會生個什麼樣的孩兒?”
自然是像你,也像公子。我在心裡慢慢勾勒出一幅圖景,晴初與公子都有天生的蒼白臉色,那孩子自然是遍體瑩白如玉,公子很少舒展的長眉,笑起來嘴角的一點不屑,還有時時陷入冥思的眼睛,都可以挪過來給那孩子,晴初圓潤光潔的前額,難描難畫的臉頰,還有那狡黠的,傲氣逼人的小下巴,自然也給了孩子。我出神想了半天,我忽然想,我會多愛那孩子。
這一年事多,且是怪事,年年發災的黃河,在初冬時分忽然決堤,衝了一處市鎮,相國本是一直負責黃河水道的,這時又向朝廷要求了撥款,全力投入疏浚工作。公子負責監督堵水引道工程,皇帝也天天親自過問。因此公子來霽月樓的趟數減少不少。只叮囑我們,今年冷的早,晴初怕冷,務必一切照顧好。
我們加厚了簾子,每日裡屋裡炭火燒得旺旺的入春。但晴初禁不得太大的炭氣,我絞盡腦汁去回憶現代的一些設施,炭爐上罩上銅絲紗網,找人打了個管子,支起架子,一邊燒炭,一邊添水,過濾走那些嗆人的廢氣。案上的一盆水仙提早綻開了粉白的花瓣兒,蠟質般的葉片和嫩生生的黃心兒,使人寧靜。晴初時常坐在案前,瞅著那水仙出神。她的腹部已能清楚看出鼓起,心血不足引起的常年失眠,在懷孕後更是明顯,我從沒見比她更不快樂的孕婦。她變得格外敏感,她幾乎夜夜不寐,再白日昏睡。有一點風吹草動她就驚悸,她的反應劇烈,進食更是少,有時候驚厥,必要先看我在不在,我在身畔她便略微安心。她不止一次對我說,麝奴,我有感覺,我留不住這個孩子。他不屬於元澤,不屬於這裡,不屬於相國府,也不屬於我。
我嚇得掩住她的嘴。她在胡說什麼呀?她懷孕後五夫人特意給霽月樓又添了廚師和丫鬟,現在霽月樓可不比以往,魚龍混雜的,這話讓別人聽了去會有什麼反應?
她被我堵住的口不能再說,卻牽動嘴唇,浮出一點淒涼的笑意。
“你等著看,麝奴,我昨夜夢見一條鯉魚撞進我懷裡,卻掙扎走了,臨走還撞開了心窩子,連心一起摘走了。”
“胡說!胡說!”我又煩又難過,叱她,“夢見魚是好事麼,你要生個小狀元,或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