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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繡得如此精美?花色為何象染了血一般瑰麗?
狐狸在微笑:“聽聞江兄不久將有大婚之喜,杜鳳在此先行道賀,屆時再親登永嘉,喝江兄這杯喜酒。”
我茫然抬起頭,江文略也在微笑,帶著些滿足意味地微笑:“文略定會備下薄酒,恭迎杜兄到來。”
雖然我的眼前一片迷濛,卻看得很清楚,他真的是在心滿意足地微笑。這種微笑,在與我成親的那晚,他將喜帕挑起的那一刻,也曾出現在他的臉上。
狐狸欠身致禮:“江公子慢走,不送。”
江文略還禮,目光再在山寨中掃了一個圈,似乎在松樹皮上停駐了一會,最後停在棗樹之下。
他凝眉看著樹下那一團捲起來的焦屍,那是紫煙的屍體。狐狸忙道:“這是前段時間搶上山的一個女人,那晚來不及逃走,唉,真是作孽,燒成了這樣……”
想來狐狸覺得被妓女下了迷藥這件事情太不光彩,如此說倒也不失體面。
不知是不是江文略站在樹下,而陽光又太過盛烈的原因,我依稀覺得他的面色瞬間變得青黑,他的身形也在微微搖晃。
狐狸將他扶住,關切問:“江公子可是不舒服?”
江文略嘴角僵硬地扯著,聲音也很虛弱縹緲:“不、不礙事,可能我是,是頭一次見到這種……”
狐狸嘆了聲:“是啊,太作孽了,此仇不報,天理不容。”他又轉身吩咐:“還不趕緊將她好生埋了。”
江文略表情呆滯,看著嘍羅們掩著鼻子將那焦屍拖走,才極其緩慢地轉身,消失在山路盡頭。
山風愈盛,遙遙望去,再也看不清他袍子下襬處的荊棘花,但他的身形,卻看得出有幾分淒涼與惶然。
我倒不知,他如此多愁善感,會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焦屍而動容,卻不知當初面對我這個髮妻時,他是如何心硬如鐵,說出那兩個字,射出那一支箭。
燒吧。
我在山風中冷笑。
笑到不能自己,笑到渾身顫抖、淚流滿面。
笑到所有的山賊同情地看著我,他們都以為我在哭。
為死去的夫君哭泣。
“夫人,你在笑什麼?”
鄧婆婆進來,擺好碗筷,含笑問我。
我摸摸自己的臉,訝然道:“我在笑嗎?”
鄧婆婆更訝然:“夫人怎麼連自己在笑都不知道?”她頓了頓道:“不過夫人這笑,說起來可看著有點嚇人,再笑下去,真得請屈大夫來看看了。”
她滿面好奇地湊過來:“夫人,你到底在笑什麼?這幾天一直這麼笑。”
我看向窗外的滂沱大雨,默然許久,低聲說:“我在笑這雨。”
“雨?雨有什麼好笑的?”
心在嘩嘩的雨聲中慢慢渙散起來,我嘆了一口氣,幽幽道:“你聽,這雨也在笑,可所有的人都說她在哭,你說好不好笑…”
我的生活終於獲得了暫時的平靜。
夏天也在這平靜中平靜地到來。
山寨在緊鑼密鼓地籌劃著向黃二怪報仇,聽說江太公後來又派過幾次人來,與雞公寨商定共同剿敵的細節。
這等戰爭之事,六位寨主似乎沒有太大的爭執,不用過來請我裁決,我也在專門為我搭建的小木屋裡,平靜地過著日子。
在知書達禮的狐狸的帶動下,六位寨主每日早晨都會過小木屋來向我問安,七寨主手巧,他怕我悶著,還特地用木頭雕了很多小雞小狗。
若不是屈大夫說懷著孩子的人最好不要抱狗啊貓的,估計老七這個孩子,會借替我解悶之名,往山上搬一大堆小動物。
說實話,六位“叔叔”對我實在不錯,野狼們也對我很恭敬,美食、華衣、補品,搶了來便流水似地往小木屋送。
可與這些東西一同附送的,是日夜守在屋子外的幾個哨兵。所以,我一直沒有找到機會逃走,只能繼續苦悶而平靜地待著。
初夏潮溼的風在空中悄悄鼓湧,象平靜水面下洶湧的暗流,更象我現在的生活,雖然平靜,卻總有暗流在湧動。
我喜歡在黃昏的時候洗頭,洗完了,坐在窗前,用木梳慢慢梳理著頭髮,任山風將烏髮一絲絲吹起,任晚霞將渾身曬得暖洋洋的,再舒服愜意不過。
有人在不急不緩地敲門,聽著就知道是狐狸。我不想回頭,依然看著窗外,淡淡道:“請進。”
門被輕輕推開,狐狸似乎在門口停了一陣,才徐徐向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