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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子頭回房時,我正裹著被子坐在床上,微低著頭,靜靜地縫補被他撕爛的衣裳。狐狸的外袍,我悄悄地藏在了床底。
豹子頭似是猶豫了許久,在床邊坐下,卻好象不敢坐嚴實了,只屁股尖挨著床邊。我往裡面縮了縮,豹子頭被針刺了一般,騰地跳起,遠遠地坐在桌邊。
他在喝酒,不再象之前大杯大杯地喝,只細細地抿著。
“你、叫什麼名字?”喝完一杯,他問我,聲音有些低啞。
我叫什麼名字?
放下手中衣裳,我悵然地抬起頭。
沈窈娘?江沈氏?
坐在床上向窗外望出去,是滿天的星星和一彎弦月。窗欞的夾縫中長出幾根野草,夜風吹過,野草瑟瑟飄搖,星光與月輝便在草影中晃來晃去,象曾經鐫刻於心的往事,模糊起來。
靜默片刻,我又低下頭,輕聲道:“我姓沈,沈青瑤。”
這名字倒不假,記得爺爺在世時,喝醉了或是特高興的時候,便會抱著我轉圈,讓我揪他的鬍子,然後寵愛地喚我“青瑤”。
後來才知道,“青瑤”是爺爺替我取的大名,“窈娘”卻是小名。只是洪安民俗,女子皆喜用某娘來稱呼,所有的人都覺得“窈娘”很順口,倒慢慢將“青瑤”這個名字給忘卻了。便是找到江府,江太公問我叫什麼名字,我也只答沈窈娘。
或許從今夜起,這世上不應該再有沈窈娘,活下來的,是沈青瑤。
“青瑤,青瑤……”豹子頭低聲唸了幾遍,再喝一口酒,又問:“他們、為什麼要燒你?”
我抬頭望向他,澀然一笑,道:“衛寨主連這個都不知道嗎?在貞節牌坊下被燒的,自然是淫婦。其實我也沒做什麼,只不過和別的男人睡在同一張床上時,被公婆和丈夫捉住了而已。”
豹子頭看著我,神色複雜,許久方轉過頭去,低聲道:“美………娘,也是在貞節牌坊下被燒死的。”
他的聲音很低沉很嘶啞,我手一抖,針便扎到了手指。
我愣愣地看著手指上殷紅的的血團。
“我和美娘是同一個村的,村裡的人都說美娘長大了一定會嫁給我。我和美娘也都是這麼認為。美娘十三歲的時候死了爹,本來我們是打算在她守孝滿三年後便成親的,所以我便去了南邊拜師學藝。結果第二年,她娘因為欠下了賭帳,把她許配給了永嘉府江修家的二兒子。”
我無語,江修是江文略未出五服的堂叔,聽說前兩年已死在黑州大牢裡,他家那個二少爺傻到連筷子都不知道抓,原來也曾娶過媳婦。
“美娘不肯,她娘以死相逼,她只得哭著嫁進了江家。等我從南邊回來,仿如晴天霹靂,便衝到江家去找她。江家人多勢眾,我一個人打不過他們,只得逃走。待養好了傷,已是大雪天,我忍不住翻牆進了江府,找到美娘,要帶她走。可我們還沒有逃出永嘉府,便被江修帶人捉住了。”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可以想象得到,永嘉府的人很喜歡將“淫婦”押到貞節牌坊下燒死,也不知是哪朝哪代傳下來的規矩。
這應當是我嫁到江府之前發生的事情,所以從沒聽人提起過。也難怪,誰家媳婦曾經被人拐走,必然不好啟齒。
難怪擄我上山的那一晚,豹子頭看著貞節牌坊會是那樣的神色,會有那樣蒼涼的笑聲。
烈焰噬骨,那嬌弱的美娘,該是何等的苦痛?
我望向豹子頭,他似讀懂了我的目光,臉瞬間漲得發紫,手也在隱隱顫抖。
雖然真相不同,但因著同在貞節牌坊下被燒的命運,我忽然同情起那個美娘來。衣裳已經補好,我在被中穿上,赤著雙足,走到桌邊,拿過豹子頭手中的酒壺,倒了一杯酒,緩緩地推到他面前。
他的臉蒼白無比,眼睛中浸透著悲傷,顫慄著說出來的話更讓我震驚。
“是,我本來也要和她一起被燒死的。可江修說不能便宜了我,得讓我痛苦地活著、斷子絕孫地活著。江修以前在黑州大牢中當過牢頭,懂得最慘無人道的刑法。他用針截斷了我那處的經脈,從此,我……”
伴隨著一聲極力壓抑的嘶吼,豹子頭抱著腦袋蹲到了地上。
他不停用額頭撞擊著桌腿,鮮血沿著他面頰流下,流成憤恨的河流。
我低頭看著這個粗壯的漢子如同失群的羔羊一般哀啼,不知所措。
他逐漸平靜下來,卻沒有看我,臉上浮出難以言喻的哀傷。
“所以,上了雞公山之後,不管搶來多少女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