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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纓娘”的名字,他眼珠動了一下,好半天,才聲音嘶啞,低沉道:“上天入地,我總要找到。”
“天下之大,只怕窮你一生,都沒辦法走完。”
他好似慢慢恢復了一點神智,抬頭看向我,滿目茫然。
我委婉勸道:“五叔,你一個人又怎能走遍天下找一個不知叫什麼名字的人?你若真的有心替纓娘找到她失散的妹妹,唯有一個辦法。”
他猛地站了起來,單膝跪在我面前,哽咽道:“求大嫂成全。”
我看著他痛楚的神情,也覺一陣心酸,低聲道:“掌管全國田地戶籍的,是戶部。唯有天下一統,海晏河清,重新統計全國戶籍人口,讓流散異鄉的人都回原籍申戶領田,你才有一絲可能找到纓孃的妹妹。否則這兵荒馬亂的,到處是逃難的人群,你從何找起?”
他好半天才聽懂了我這番話,再愣了片刻,猛地躍起,衝向軍營。只是可能他坐得太久,腳發麻,連續跌了好幾個跟斗,又支撐著爬起來,繼續往前跑。
夕陽此時已很黯淡了,照耀了一整日的太陽,在將全部的光明灑落後,慢慢地沉入黑暗中。
他踉蹌而奔的身影,在這最後一縷餘光的照映下,也顯出幾分黯淡來。
漫長的一生。我悄無聲息地嘆了口氣。
大軍於第二天清晨便向熹州進發。
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日子,個個都熱得滿頭大汗。唯有狐狸,雖然穿了鎧甲,仍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他與我並駕齊驅,笑著問道,“大嫂和五哥說了什麼?他居然跑來向我要官做。”
“六叔許了他什麼官?”
“五哥向我要一個戶部尚書做,我說現在天下還沒有全歸我們管,我現在答應不了你。”
“五叔怎麼說?”我微笑道。
他笑道,“五哥說:那我就去打這天下,你只記得應承我的話!”
他這話應當漏了兩個字。我不動聲色地低下頭,替早早擦去額頭上的汗珠,再抬頭時,狐狸看著我,笑了一笑,道:“這話應當讓早早記下,以後咱們若是真的一統天下,他五叔的官,得由他來封。”
早早坐在我鞍前,正熱得一滴滴的汗珠子從額頭往外迸,聽到狐狸這話,他轉頭問,“娘,什麼叫一統天下?”
我本不想回答,但看著他渴盼的神情,只得柔聲道:“就是將全天下都讓一個人管。”
不知是不是鄧婆婆或雲繡在他面前唸叨過什麼,他竟然懂了,道:“是皇帝嗎?”
我一愣,他已開心地叫道:“早早要當皇帝!”
我心中一咯噔,回過神後想偷看一眼狐狸的神情,這才發現他竟似拉了一下座騎,比我們落後了大半個馬身。
早早卻又在我身前往後探頭伸手,向狐狸笑著:“我要騎六叔的馬!”
狐狸笑了笑,足跟輕輕一磕,駿馬馳前。掠過我馬側時,他左臂舒展,輕若無物地將早早攬到身前,再輕喝一聲,疾馳向前。
我長久地凝望著他們的背影。
駿馬奔得極快,漸漸只看到一個小黑點在原野盡頭。
原野的上方,是鬱青色的天空。風漸大,推著灰霾的雲朵快速翻滾。先前看著這雲朵仿似還在遙遠的天際,一眨眼間,竟已被風吹到了我的頭頂。
空氣緊縮,令人窒息的緊縮。
“難怪這般悶熱,只怕要下大雨了。”黎朔忽然從後面打馬上來,望了眼天空,低聲自言自語。
大雨,在我們趕到熹州後,劈頭蓋腦地砸了下來。
天空晦暗,暴雨如注。
我將早早哄睡了,坐在他床前,思忖了許久。這幾日壓在心頭的數件大事,得一一去辦,我理了一下頭緒,決定先去找狐狸。
那日在桑山擒住陳和尚後,陳和尚不肯歸順,依大部分將領的意思,要將他就地處置,以免後患。狐狸沒有表態,而是在與陳和尚單獨談了半個時辰後,再下令將他秘密關押。
這幾天狐狸也向我說明,當日他帶兵圍困熹州,久攻不下,我派人報信,他才覺情勢嚴重,正要揮兵馳援桑山,卻又收到暗探線報,說陳和尚還在熹州城內,且軍心開始渙散,桑山那邊不過是陳和尚放的障眼法,想將狐狸引開而已。
狐狸便又有點猶豫,一天後,他終於決定不管怎樣,帶兵馳援桑山。誰知大軍甫動,熹州城內的鄭軍竟出來追擊,幾番糾戰,狐狸才徹底將這部分鄭軍擊潰。
這麼一耽擱,就是三天的時間。他再星夜帶兵往桑山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