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第3/4 頁)
我攔了一輛計程車,直奔夏墨家。我要告訴他,我要和他在一起,我要把他帶去我讀大學的那所城市,我要照顧他,就像以前那樣。而如果他不答應,我就退學,重讀高三。
夏墨的小院裡面堆滿了雪,四排來回的腳印出現在地上。看來那個女孩和他的丈夫已經回去了。如果沒猜錯,夏墨現在又是獨自一人在家了——想起剛才那句“他現在又看不到了”,我的心就撕心裂肺的疼。
“是誰?請等一下。”屋子裡傳來夏墨的聲音——我只是剛剛踏進小院而已,他竟然就聽到了。他的耳朵真好用——盲人的耳朵向來是很好用的。
他開啟門。
我看到他。
他穿著一件黑色外套,袖口處翻出裡的白色毛衣。下身依舊蓋著一條毯子。外套把他的面板襯得那麼蒼白。這是三十五歲的夏墨,近一年沒見,他看上去比以前胖了些。可白頭髮卻比以前多了,尤其是在兩鬢,我寧願將它們想象成尚未融化的雪。他眼角的魚尾紋也更深了,甚至他還不用笑,就清晰可見。而他的眼睛——乍一看去正常人沒有任何區別,可是卻那麼暗淡,沒有光澤,沒有焦距,彷彿是看著未知的風景——這就是我時時刻刻都在想念的夏墨,我的老師,我的愛。雖然這半年的大學生活已經讓我變得成熟,可是當看到他的那一刻,我還是捂住嘴,眼淚從指縫中緩緩流淌下來。
“是誰?”他揚起臉,頭微微側著。他的神態已經完全是一個盲人了。
“老師是我,”我蹲下身握住他的手,“我是井井……我回來了。”
我能感到他的手顫抖了一下。他的慌亂向來逃不過我的眼睛,不過他很快就笑了,裝作若無其事,“井井,你回來了,你的變化真大,剛才我幾乎沒有認出你。”
我知道他在向我隱瞞自己的失明。他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是啊,我的變化很大。”我說,“可老師你還是那麼帥。”
“外面冷,你進來。”他搖著輪椅進了屋。我把門關上,把一季的風雪關在了外面。
“你先坐,我給你倒水。”他的臉上還是帶著微笑,搖著輪椅來到飲水機旁邊。而我則站起來悄悄地看他倒水。他開啟放杯子的地方,為了怕我看出破綻,手慢慢地在上面摸索。好不容易才摸到一個杯子,他把杯子放在熱水的按鈕下面——我怕他燙到手,於是屏住呼吸看著他。他伸手悄悄測量了杯子和按鈕是否在一條水平線上,然後才按下了熱水鍵……做完這一切,他鬆了一口氣,一手拿著杯子,另一隻手搖著輪椅,來到我面前。我從他的手中接過杯子,心裡酸澀難言。
“你去了哪個大學?”他問,“我從朋友那裡回來以後,你都開學了。”
我報出了大學的名字,他睜大眼睛,一副不信的神情:“怎麼可能?你高考成績那麼好。”
“我……我填錯了志願。所以,高不成,就上了這兒。”我騙了他。
“真可惜。”夏墨嘆了口氣,“學的什麼專業?”
“工商管理。”我說。
“工商管理?”夏墨皺起眉頭,“你怎麼想起來學這個專業?”
“我覺得……這個專業以後比較容易找工作……”
夏墨沒再說話,他抬起眼睛來,順著我的聲音試圖對準焦距:“想必這個專業一定很累,你比高三的時候胖不了多少。”他依舊試圖透過這些話來暗示我,他是能看得見的。
“是啊,確實沒胖多少。不過老師你看上去胖了一點。”
“是嗎。”夏墨說,繼而又改口:“我每次照鏡子的時候都覺得自己胖了,大概是到了發福的年齡了。”他的語氣那麼平穩,如果不是在車站聽到了那番談話,我根本不會意識到他這是在說謊。然而我也不再是小孩了,成熟的表現之一是,面對善意的謊言毫不倉皇。於是我只是靜靜地聽他說話,說他最近看的電影,看的畫。他試圖用那麼絢麗的語言向我描述——他在黑暗中,為我編織著一個有關於光與色彩的謊言。
“老師,我不在的這大半年,你的身體狀況還好嗎?”
“還不錯,”他的十指交叉放在腿上,“痙攣和幻肢痛都有所減輕,也可以自己上廁所了。”
“真好。”我嘴上雖然這麼說,心裡卻感傷不已,這樣的他,大概已經不需要我的照顧了吧。是不是,我就應該死了這條心,和李寒談戀愛,結婚,生孩子?
“你呢?過得如何?”他問。
“我……我戀愛了。”狠下心,終於說出這句話。
他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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