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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氣氛,實在詭異。
徽妍吃了一會,忍不住抬眼,瞥見皇帝正審閱奏章的側臉。他很專心,似乎全然沒把她當一回事。臉上沒什麼表情,就像從前徽妍在宮裡遇到他的時候一樣,木無他人,自帶幾分冷峻之氣。
她不知道這位陛下是不是時常像現在這樣,讓臣子在面前用膳,兩不相干,毫無規矩。若放在先帝之時,那是想都不敢想。
正胡思亂想,她瞥見皇帝伸手拿茶杯,連忙垂眸,裝作一心一意用膳。
“回到長安,卿有何打算?”她忽然聽皇帝問。
抬眼,皇帝沒看她,仍然翻著簡牘,“朕出來之前,宮學中來報,說還缺女史,重入宮學如何?”
徽妍略一思索,道:“稟陛下,妾未敢擅定。”
“哦?”
徽妍道:“妾自離家,至今已八年,父親去世,手足皆歸故土。臣欲返弘農,探望母親兄妹,日後之事,還須與家人商議。”
皇帝看了看她,少頃,頷首,“如此。”
說完之後,皇帝沒再多說什麼。
沒多久,徽妍吃完了,看皇帝的模樣也不像還有什麼事。她向皇帝稟了,自請告退。
皇帝不再留,讓她下去。
徽妍行了禮,轉身正要走,卻聽皇帝將她叫住,“女史。”
徽妍忙轉身。
皇帝看著她:“王太傅之事,朕甚為痛心。”
徽妍愣了愣。
“朕亦曾受王太傅教誨,女史家中若有難處,告知朕便是。”
徽妍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得低頭道,“謝陛下。”說罷再禮,告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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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臣們已經覲見過皇帝,不必隨行,於是沒有在朔方多做停留。
第二日,他們收拾一番,即動身回長安。徽妍與戴松別過,與李芝和梁妙一道登車。
送行的人和朔方城的街市房屋被擋在車幃之外,車馬轔轔啟程,再度踏上歸途。
“陛下不與我等一道回長安麼?”
“要是同行就好了……”
“陛下還有正事呢,聽說要去別處巡邊。”
“帶上我等多好,我可不介意……”
路上,李芝和梁妙仍樂此不疲地說著皇帝,笑嘻嘻的,又問徽妍,“女史,聽說昨日陛下召見了你,說了什麼?”
徽妍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莞爾,“不過問些匈奴之事。”
“陛下真是辛勞啊,出一趟來還要操心匈奴。”
“我昨日聽宦官說,陛下還未立後,後宮都是空著的,想來在長安也沒什麼意思。”
“啊,真的?為何?”
“我也不知,只知道陛下當皇子時娶過王妃,但那王妃沒多久就薨了,許是念舊呢……”
“啊,那陛下必定十分寂寞,要是準我留在宮中陪他就好了……”
兩人說著,又開始竊竊笑開,臉上盡是小兒女般的快樂。
徽妍看著她們,卻不由地又想起昨日。
皇帝對她說,他很為她的父親痛心。徽妍回味著那些話,至今仍說不清滋味。
父親確實曾經教導過皇帝,在他當太傅之前,先帝曾經讓他到宮學裡教課。那時徽妍還沒有進宮學,不知道詳細如何,不過父親回到家裡,曾經誇讚二皇子聰穎,若肯用心學習,定是諸皇子翹首。
今日在皇帝面前,徽妍曾受寵若驚。得了他最後說的話,忽而平靜下來。皇帝對自己的關懷,是出於對父親的感念,那麼也就無可厚非了。
徽妍望著夜幕中的星光,心中欷殻А�
世事常常出人意料。父親教導過幾乎所有的皇子,但他也許不知道,最後竟是最頑劣的那個學生做了皇帝。
他成為皇帝的過程,似乎與徽妍的家族無關。
徽妍當年離開京城之後不久,太子因忤逆觸怒了先帝。王兆身為太子太傅,因為教導太子失職,被皇帝罷官奪爵,徽妍的兄長王述也受了牽連,被免了官職。王兆本就身體抱恙,此事之後,一病不起,沒多久就去世了。一家人再也無心留在長安,帶著王兆的棺木,一道回了弘農。
戴松說得對,他們一家人算是因禍得福,避開了後來那場可怕的動亂。
但也就是動亂髮生之後,徽妍才漸漸懂得了當年父親那番話的玄機。
皇帝並不喜歡太子,且忌憚董氏,王兆從擔任太子太傅那日開始,便已經無可避免地被歸入了董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