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松花(第1/2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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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臘月二十叄,江寧府雪如粟玉,千燈迎歲。遠在萬里之外的千穆山風聲簌簌,冬晝短。
&esp;&esp;這是衛漪在南疆的第叄個冬天。
&esp;&esp;鬼醫臨走之前曾說,在江寧尋不到的藥,去南疆鬼市找找,藥方被銷燬之後,這句話便成了他唯一殘存的希望。
&esp;&esp;鬼市上的藥材有千萬種,有的價值千金,有的只值幾個銅板。
&esp;&esp;帶著幕籬的少年守著心中那盞微弱的燈,在鬼市的大街小巷踽踽獨行,不知所止,似一個白晝的夢遊者。
&esp;&esp;千穆山晨曦微明,呼嘯數日的風雪難得止住,山巒起伏跌宕若銀龍。
&esp;&esp;衛漪欲出門,被一個面善的阿婆喚住,阿婆說的是南疆的語言,衛漪能聽懂幾個音節,大概是勸他莫要進山。
&esp;&esp;然而他只微微點了點頭,便披上斗篷,沒身於風雪中。
&esp;&esp;鬼市的大夫說,千穆山的崖壁上有一種極罕見的花,喚作天目蘭,是治療眼疾極好的神藥,只是花期不定,往往數年才開一日,一日即落。
&esp;&esp;為了等天目蘭開,衛漪借住在山腳下的一戶人家中,家中有四人,方才那位阿婆,她的獨子,還有兩個年幼的女娃。他來時適逢那男人腿腳受傷,無法行走,於是衛漪便替他進山捕獵,以此作為借住的酬金。
&esp;&esp;每日長夜破曉之時,衛漪便會登上千穆山主峰,去看是否有天目蘭盛開。他來時正值晚冬,如此迴圈往復,已然過去了一整個年歲。
&esp;&esp;前幾日風雪尤甚,無法出門,他害怕錯過了花期,徹夜難眠。待雪稍弱下來,便第一時間上了山,卻只見滿山粟白,並無那一抹赤色。
&esp;&esp;他並未太過失落,沉默地坐在巖壁上。
&esp;&esp;雪覆林深,嶙峋踏霧,堆瓊積玉幾千迭,少年摸著胸口的鈴鐺,恍然出神。
&esp;&esp;第二日,千穆山風雪又起。
&esp;&esp;第叄日,風靜,天色晦暗。
&esp;&esp;第四日,雪止,冷日高懸。
&esp;&esp;冷薄的日光落在雪上微微有些刺目,衛漪在崖壁上坐了兩個時辰才下了山,行至山谷時,雙眸刺痛得厲害,再睜開眼睛時,原本的山林都消失在了視野中。
&esp;&esp;這是雪盲之症,他從未見過。無措,而又沉默地站在原地,像一隻山谷中被圍困至死的鷹。
&esp;&esp;原來,女郎的世界是這樣。少年無聲地笑了笑,紅腫的眸中醞釀起呼嘯的風雪,可是卻久久沒有淚落下來。
&esp;&esp;他看不見了,女郎,女郎該怎麼辦呢……
&esp;&esp;他摸著心口,那盞微弱的、搖搖欲墜的燈,似乎是快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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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阿婆的獵戶兒子在山上尋了一日,才找到昏迷在雪裡的衛漪。
&esp;&esp;少年渾身滾燙,眉睫上凝滿了冰霜,獵戶用獸皮把他裹住,迎著風雪艱難地下了山。
&esp;&esp;那雙漂亮的眼睛紅腫得厲害,阿婆識得這是雪盲症,從鄰家借了羊乳,煮沸後滴入眼睛裡,又用黑色的布條將雙目覆蓋住。
&esp;&esp;做完這些後,她朝著千山萬仞的方向虔誠地朝拜,替他祈求神靈的庇護。
&esp;&esp;少年寡言、不笑,阿婆和他語言不通,卻總能從他的眼睛中看出最深切的悲傷,像是雪原中搖搖欲墜的一顆星,黯淡,卻固執。
&esp;&esp;衛漪在叄日後醒來。
&esp;&esp;他沒想到自己還能活著,愣怔地去揭蓋著眼睛的布條,被阿婆攔住,阿婆告訴他眼睛過幾日就會好的,他想說一聲多謝,喉嚨卻澀得厲害,便只點了點頭。
&esp;&esp;倒在風雪裡的時候,他在想,過幾日便是除夕,女郎又添新歲,會穿上阿嬤買的新衣,裹在毛絨絨的斗篷裡和小蘭玩雪,鼻尖凍得紅紅的,像只雪兔子。
&esp;&esp;可是女郎已經是大姑娘了,還喜歡玩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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