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寒山寺(第2/2 頁)

殘棋、一架古琴。

&esp;&esp;時值夏秋交替，諾大的樹冠黃綠交接，幾乎遮去大半個院落，滿地都是陳年落葉。

&esp;&esp;“大清早的，太初爺爺何故擾人清夢？”那悅耳動聽的女聲又起。

&esp;&esp;蕭延康耳力極好，他循聲看去，在層層迭迭的樹冠間隱約瞥見一個身影，正斜靠在枝幹上。

&esp;&esp;“趙施主，有人找你。”

&esp;&esp;“找我？這可奇了，是廚房的傻和尚終於發現我往他那水缸里加肉湯了？”

&esp;&esp;太初方丈一默，道：“驃騎將軍在此，趙施主且先從樹上下來吧。”

&esp;&esp;蕭延康此時開口道：“趙小姐，我是你父親的故人，此番前來是受他所託。”

&esp;&esp;“……”

&esp;&esp;那身影終於動了。

&esp;&esp;悉悉索索間，只見一雙雪白小手撥開遮擋視線的厚厚樹葉，露出一張燦若春花的臉。細看之下，可謂是以冰雪為底色，以上好的青山黛和胭脂紅勾勒，瓊鼻櫻唇、長眉皓齒，不似此間人，倒像是巫山神女。

&esp;&esp;饒是蕭延康見慣了紅粉枯骨，此時也被這個少女的豔光震了一震。

&esp;&esp;那雙盈盈鹿眼正好奇地上下打量他：“這位……將軍，你、您找我？”

&esp;&esp;蕭延康按下心神，問道：“姑娘之父可是元靖十四年參軍的‘趙忠武？’”

&esp;&esp;少女點點頭。

&esp;&esp;“有些東西他託我帶給你。”

&esp;&esp;“他自己怎麼不來？”

&esp;&esp;“他……已經過世了。”蕭延康頓了頓：“一年前，趙忠武為救我而死。”

&esp;&esp;少女倒似乎沒幾分傷心神色，蕭延康只聽她道：“稍等。”

&esp;&esp;隨即一卷經書被隨意拋在地上，樹葉翻湧間，她一手扶著樹幹、一隻著僧鞋的小腳在鞦韆上輕巧一踩、一翻，她已纖然在樹下站穩，衝蕭延康微微屈腿道：“失禮了。”

&esp;&esp;相比深宅大院裡彬彬有禮、端莊自持的大家閨秀，她確實失禮。然她姿態天然，落落大方，加之生就一副脫俗模樣，讓人不自覺忽略她的怠慢之處。

&esp;&esp;這位趙小姐穿著一襲偏大的純白僧服大褂，既沒有半點裝飾，又不修飾身形，頗有些不倫不類。綢緞般的濃密青絲被編成一條鬆鬆垮垮的麻花辮垂在腰間，只用一根細細的白色絲帶固定。一番爬上爬下，此時她衣袍褶皺，碎髮凌亂，可任誰見了也不得不稱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esp;&esp;她看起來還很稚嫩，容色還未徹底長成，卻足以驚動世人。

&esp;&esp;“將軍？”

&esp;&esp;蕭延康回過神，心下赧然於自己竟然對著個小小少女失了神。他恢復鎮靜，從袖中掏出兩張薄紙遞給她。

&esp;&esp;少女接過展開，原來是一封手信和一張四海錢莊的銀票，面額五百兩。

&esp;&esp;趁她讀信的空檔，蕭延康猶豫幾番，還是開口道：“趙小姐，你父親臨終前，曾託我照料你。我聽你兄嫂說，你在此地已有三年之久。然大好年華，即使不便歸家，長居寒山寺也並非長久之計，不知趙小姐……可願跟我走？我自會如你父所願好好安置你。”

&esp;&esp;少女聞言回道：“多謝將軍，我自然是聽從父親安排，只是……”

&esp;&esp;她轉頭看向一旁沉默的太初方丈。

&esp;&esp;眉須皆白的僧人長嘆一口氣：“既如此，趙施主，你今日便下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