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個孩子(第1/3 頁)
《或有情》
文/吃一首詩
2024年10月12日
秋
1.一個孩子
楊滄沒想到會有這一天。
她主動和周軒離婚,在她用來要挾他們結婚的孩子出生的時候。
產前陣痛在持續六個小時後,晚上11點35分宮口開了六指。
她像破鑿開的山洞,預感到呼嘯的火車即將卷著悽風冷雨無情地軋過她的身體,轟隆馳過,只留下經年難消的轍印烙在軀幹上,任由醜陋斑駁敲打女人愛美的靈魂,撞擊到骨架都在發抖。
山洪在下|體洶湧,不知誰喊的“羊水破了”,徹底撕下了她早就搖搖欲墜的體面,兩鬢汗溼,身體腫脹,像個昏厥的母牛一樣,楊滄被疾步推進了手術室。
頭頂的白熾燈刺眼暈眩,天旋地轉,眼前朦朧的白衣亂影中掃過一道熟悉的淡藍,散著沉穩剋制的氣息,一如她早就熟悉了的冰涼冷漠,來不及譏誚幾句,又或者她的嘴唇早就無力開合,只聽到了手術室重重的關門聲。
無論再漂亮風光的女人,到了此時,也會變得赤|裸狼狽,拱著凸起的白胖大肚子,羸弱、蒼白,任人宰割的躺在手術檯上。
手術並不順利,楊滄本就有些貧血,又加上開指不順利,這一晚早就虛耗了她許多體力。
夜色漸深,冷白的醫院白牆外樹影婆娑,秋風瑟瑟,手術室裡緊張忙碌,楊滄的髮絲早已被熱汗泅溼一片,用力到紅腫發紫的臉變得有些猙獰。
她堅持的順產在腦袋無力地砸向床板後,還是變成了剖腹產,終於還是有一把銳刀終將指向她光滑的肚皮,開裂出蜿蜒醜陋的裂痕。
尖利冷硬,泛著銀光的手術刀向她靠近時,楊滄平靜地想:
這把刀,更該轉著圈的捅進周軒那向來紋絲不亂的神經裡。
手術室外,幽深狹長的走廊,靜悄悄地坐著三個人。
楊滄的母親萬齊枝闔著眼睛,略露幾分疲態,不過坐姿依舊優雅,身後白牆乾淨,並不見小醫院常有的斑駁汙垢,而她顯然沒有靠著的意思,從容的閉目養神。
旁邊跟著她的是在楊家幹了多年活的保姆,隔著兩個凳子,仰著腦袋,嘴唇微張,靠牆熟睡著。
就要凌晨一點了,上了年紀的她顯然有點熬不住。
挨著保姆坐的,也是位差不多年紀的婦女,不過臉上的皺紋比楊家保姆更多了幾條,褶皺間帶著苦日子熬過來的蹂|躪感。
這是楊家給楊滄找的護工王玉蓮,她睜著眼睛在手術門和走廊上看來看去,並不見睏乏,明顯早已熟悉這樣的工作方式。
她滴溜溜轉的眼睛從牆壁,主僕,最後慢慢移到了走廊另一側倚著的男人。
身著淡藍襯衣的男人半邊身子斜倚在窗戶邊,目光望著黑漆漆的窗外,從她的角度,只看得到他的側臉。
不愧是有錢人家的女婿,真是英俊。
她心裡感慨,快一個小時了,高挑的男人站在那裡沒動過,渾身散發出一股子精英人士的氣質,讓習慣了跟平頭老百姓打交道的她有幾分無措,以前不是沒接觸過有錢的,只不過回憶起來,跟對面站著的那位清冷男士比,似乎都多出些煙火氣來。
多這麼點菸火氣,就代表著好接近。
她攥了攥手指,只盼著這家有錢人能好伺候一些。
村裡出來,指腹還帶著幼時幹農活磨出的老繭,高中在市裡上學,沒少被嫌棄“泥腿子”出身的周軒哪裡知道,自己被人看成了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之驕子。
他虛空的目光落在漆黑裡的某一處,此時此刻,一個和他有血緣關係的孩子即將來到這個世界,而另一個他厭惡的女人正在自食惡果遭受著生育帶來的疼痛折磨。
目光漆黑幽深,不知在想些什麼。
凌晨1:44,孩子終於出生。
白色的手術室大門推開,萬齊枝立即迎了上去。
醫生隔著厚厚的醫護口罩,抱著孩子沒給她,而是看向了在場唯一一位男性,也是站的最遠的,“爸爸呢,快過來啊。”
萬齊枝要接孩子的手頓了下,回頭沒有表情地看向周軒。
他大步走過來。
醫生笑容裡帶著官方的祝賀,“恭喜你要當爸爸了,今日喜得一枚小公主。”
周軒頷首,表情並沒有太大的變化,視線落在那個皺巴巴的,胎毛還絞著白色羊水的嬰兒身上。
這小孩,真醜。
聽到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