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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懷明是真覺得晦氣。
他來鵬南已經有兩年的時間了。
兩年,都夠他這個人在感興趣的行業翻來覆去折騰個八百次,從氣候到飲食,再不能適應的都已經適應了。只是折騰得再多,靳懷明唯獨沒能成功強迫自己適應本地潮溼的冬天。潮溼深冬,每每這種天氣的日子一到,他起床氣更重,就少了本就不多的忍耐勁兒。
這種深冬夜裡,他因為一通電話被迫出了門,一肚子的火本來沒地方發。索性直接遵從心意揍了人,氣消了大半,這會兒才能形似松柏,氣定神閒地講著刻薄話。
“好好的新加坡不待,說的是gapyear去北美遊學,原來是偷摸游回國了跟狐朋狗友花天酒地鬼混?不過也是,地球是圓的嘛,硬要遊,一圈就到了。”
靳懷明半眯了眼睛,插兜散散地立著,低頭悠悠:“你挺有出息。”
自從從美國不聲不響跑來了鵬南以後,兩年中,靳世剛鮮少給他打電話。
靳懷明樂得自在,本來父子倆人就話不投機,靳世剛這種封建又討人厭的大家長的做派還從不理解他的選擇,何必多聊?不如井水不犯河水。一南一北,誰也不想見到誰,那不聯絡就是最佳選擇。結果,把面子看得比天重的冷硬人靳世剛,今天竟然能百忙之餘,抽空把電話打到他這兒。
“畢竟是偷偷養在外面的小兒子乾的能幹事兒,老爺子聽了肯定高興。”
為的還是他從來厭煩的人。
靳懷明嘴巴不留情,刻薄勁兒拉滿,說話就格外不動人。
幾句話哐哐砸在地上,原本還要翻滾著抗議的人即刻不敢滾了,只剩大氣兒還喘著。
派出所裡似乎隱隱有人注意到外面的動靜,靳懷明也不急,慢條斯理地給自己點了支菸。
指尖火星點點,燃起一縷薄薄的煙,他就在煙裡又抬腳,腳尖輕點了點躺著的人的背,踏、踏……效果果然挺好,地上的人一個翻騰,一聲哎喲,人就歪歪扭扭地站了起來!
“沒事沒事……這我家裡人,只是有點誤會,警察同志放心。”
油頭男主動地朝出來的人賠笑。
這年頭只要有利可圖,是個人就能能屈能伸。
等派出所的人回去後,靳懷明看面前的人全程演的起勁,又笑。
“家裡人,”他咂摸了一下這三個字,很真誠,輕飄飄地問,“靳然,不是你想拿水果刀恨得想捅我的時候了?”
“這話說的……我哪兒敢啊懷明哥,那時候還小,不懂事的嘛。”
靳然冷汗涔涔,憋出一個笑,不敢再叫得多親熱。
靳懷明冷笑一聲,不說其它,直接乾脆道,看手機。
看手機幹什麼?靳然頂著個被踹散的油頭,狼狽地低了眉眼,亮光裡愣了愣——螢幕上,簡訊提示靳懷明給他轉了五千,另附兩個字,“查收”,看似大方,一個字沒說,但暗含的意義很明白:要他即刻立刻乾淨滾走,飛哪兒都行,總之,得要滾!
因為靳懷明從來不花冤枉錢。
“意思其實就是別讓我再在這兒看見你。”
靳懷明怕他不明白,為人耐心解釋,“越快越好。”
作風一貫的不知道委婉倆字怎麼寫。
靳然牙把牙咬了又咬,臉色風雲變幻。也不知道想了什麼,最終還是沒再多說出一個字,只點了點頭,狀似乖巧,說:我明白的,絕對不給你添麻煩,明天就走。沒再敢提想讓靳懷明幫忙從局子裡撈朋友的事兒。
靳懷明輕巧問他,打車錢夠不夠,靳然點頭;靳懷明又問,機票錢夠不夠,靳然又點頭如搗蒜,擠出個討好的笑。夠,怎麼不夠,都夠飛回北京又飛過來了,還是懷明哥考慮得周全……一邊接話,一邊說得天花亂墜,明明不爽,還要演得又怕又懂事,生怕他發火。靳懷明挺樂得看。
別人不爽,他就爽了。這是靳懷明從小到大的個人風格。
他看著人上了車,跟計程車司機言簡意賅,指明“貨物”直送機場,又站在原地吸了會兒煙,目光淡淡,隨後菸頭一掐,順便取了手錶,轉身尋摸起垃圾桶。
鵬南這地方和他住過的其它地方不同,細節上講究,人講究,連垃圾也要分類處理。
今天晚上,派出所附近的垃圾桶彷彿格外難找。
靳懷明耐著性子繞著大門左右找了一圈,結果垃圾桶沒找到,倒是無意發現樓梯旁蜷縮著坐著的人——
一個女人。
派出所前的路燈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