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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屏第一次見到靳懷明是在鵬南某個區的派出所。
那還是個冬天。
南方的冬天不下雪,但冷空氣會化作無形的刀刺,溼漉漉地往衣服袖子裡鑽。
馮屏當時正是生理期,手腳痠軟,小腹脹痛,偏偏寒冬深夜,只穿了一條薄薄的修身連衣裙,被箍出起伏的曲線,腳踩一雙並不合腳的高跟鞋,多的,只有一件派出所女警看她可憐給她披的一件自己的牛仔外套。
“也不用緊張,等筆錄做完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女警遞給她一杯熱水,衝她笑了笑,輕聲安撫。
馮屏渾身發顫,肌膚蒼白,巴掌大的臉,下巴尖尖,整個人悽悽慘慘慼戚,宛如雨中殘葉,只差一陣風便能吹倒了,雙手接過杯子,顫顫地道謝。
倒不是害怕——實在是太冷了。
馮屏心裡怪自己。
她跟著二伯父剛到鵬南一個月,人生地不熟,先吃了個大虧上了當。
這當然不能怨帶她來的二伯父。
二伯父本身有妻有子,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意,看她實在可憐,願意拉下那個臉,出面幫她作為親戚給馮存壯做個說客,帶她到鵬南“賺大錢打工,找個好前途”已經是頂天的恩情。
馮存壯那會兒正焦頭爛額,沒了一直慣著他的八十歲親孃,眼看一樁賣女兒的好“生意”也被馮屏自己攪和黃了,看誰都沒好聲氣。但傳統的血脈連親同姓大家族,誰能賺錢誰說得上話,二伯父又讀過一些書,知道他這種人外強中乾,看著暴脾氣天不怕地不怕,實則抬出政府和警察同志,隨便編幾個理由就能怕得縮回地裡。
“馮屏雖然是你親生的女兒,於情於理,是都該你一手管到起。但你也別一天到晚都想著為非作歹,要放大城市裡,你女兒現在被你害的沒讀書的情況,但凡被人舉報了,你都得進去你曉得不?”
“你不就是欺負你女子媽死得早嘛!我小時候因為沒爹,也沒少受你的氣!”
他當著請來的家族長輩的面,夾槍帶棒,把話說得十分直接。
二伯父的親爸是小時候帶著他在外面打工的時候被車撞死的。親媽一個寡婦後來帶著他,母子倆沒少受各種白眼欺負。同輩中對他最刻薄的就是人高馬大的馮存壯。要不是他後來咬著一口翻身的氣,愣是堅持考了個大專,也不會有現在的安生日子。
馮屏跪在地上,老老實實,一句話不說,但眼淚一顆接一顆地往下砸,無窮無盡,可憐兮兮。
馮存壯躲在旁邊,拿著煙桿,一句話沒憋出來,老臉漲得通紅。
他要賣親女兒的事情因為馮屏的出逃沒有瞞住,在鎮上再次出了名,出門總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在場年紀最大的馮家長輩坐在主位,左看右看,可能實在是覺得這事兒出了醜,最終拍板,就由二伯父帶著馮屏南下打工一段時間,至於後面回不回來,看馮屏自己的選擇。
二伯父在鵬南做五金生意,因為性格吃得開,對誰都仗義,在所在的那片居民區的生意相當不錯,算是個收入不錯的小老闆。他一開始也計劃的是讓馮屏先不急著找工作,先在他的店裡幫忙收收銀,然後慢慢找合心意、能長遠的活。馮屏千恩萬謝,但幫忙收了兩星期的銀,便開始堅持要出外先找點能幹的活路。
二伯父倒是沒攔,只是覺得她有些操之過急。
“你沒來過,不曉得這兒的情況,人生地不熟的,人家最愛坑的就是你這種一看就是外地的漂亮女娃娃!”
馮屏把頭點得跟撥浪鼓似的打包票:“您放心,我都曉得的。”
實在不是她操之過急,而是二伯父忙著在外面做生意,大概不明白家裡的彎彎繞繞。
原本五金店的收銀工作是由二伯母家的侄子在做,侄子這人一開始對她還不錯,甚至最開始還嘗試展露過一點追求之意,但馮屏直接拒絕了,這本就讓他心中不爽。後面一聽二伯父還要她幫忙收銀,當即心裡就更加不樂意了。
“老闆自家人是不一樣。”
他的話酸溜溜,做事也酸溜溜。
於是收銀的時候總偶爾使點絆子,輪到馮屏上工,甚至還刻意想點辦法讓她對不上賬。馮屏一開始還要解釋,後來次數多了,原本就對留下她有點意見的二伯母漸漸不大能忍住。
“還是年紀太小了,只顧的上眼前的東西,眼光要長遠一些。”
二伯母對她把話說得委婉,但馮屏已然懂了。
解釋清楚這條路大概是行不通了,畢竟先來先到,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