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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園,但是要進去的條件很苛刻,等到上小學……又是一輪新的戰鬥。
小小的雲舒就已經知道爸媽不容易,總是很乖巧,從不亂跑,乖乖聽老師話,爸爸給一個外貿公司的老闆當司機,老闆總是不按時下班,他也很難按時去接她放學,有一次整個幼兒園的小朋友都回家了,只有雲舒還在那裡,舊小區的民辦幼兒園,老師拿微薄的工資,卻要應付很多難纏的家長和小鬼,總是難免怨氣,新來的莉莉老師很不喜歡雲舒,因為她總是最晚被接走,害她每天都要加班。
雲舒小心翼翼地坐在門口的桌子上,眼睛時不時地看向幼兒園門口,祈禱爸爸下一秒就會出現,然後也祈禱莉莉老師不要再嘆氣了,她已經很愧疚了。
但那天爸爸一直沒有來,太陽隱沒地平線的時候,下起了暴雨,雷聲轟隆,莉莉老師哭了,甚至都顧忌不上身邊還有小朋友,跟她的媽媽打電話說工作太辛苦了,她不想幹了,今晚雷雨天,她還困在學校,待會兒一個人回去很害怕。
原來老師也會害怕,雲舒第一次覺得,大人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她把自己口袋裡僅剩的一塊巧克力給了莉莉老師,那是準備給爸爸的。
莉莉老師沒有接,有些賭氣地背過她,擦乾眼淚才又問,你家裡還有其他人嗎?我給你家長再打個電話。
雲舒抱歉地說:“家裡只有爸爸和媽媽。”
他們沒有親人,也沒有可以託付的朋友,普通的朋友大概是有的,但沒有可以幫忙接送小孩的那種朋友。
莉莉老師又哭了,雲舒也有點想哭,覺得心裡酸酸漲漲的,年紀尚小的雲舒還不理解,那是一種難言的孤獨,爸爸媽媽就很孤獨,他們判逃出了自己的家族,孤身來到陌生的城市建立家庭,本以為逃離牢籠會換來喘息的空間,但生存本身就是堅固的牢籠,他們在陌生的城市裡無所適從,雲舒雖然還小,但卻能從爸媽的身上感受到那份茫然,所以她也會覺得孤獨,好像這裡這麼大,而她始終是個外鄉人。
又或者說,與一個城市建立聯絡,並不是一件那麼容易的事。
那天爸爸沒有來接她,因為老闆臨時要用車,他去了外省。
媽媽來了,不住地給莉莉老師道歉,但老師似乎並不想要原諒她。
雲舒問媽媽,可不可以送莉莉老師回家,媽媽同意了,但莉莉老師拒絕了,雲舒問媽媽,莉莉老師是不是還在生我們的氣。
媽媽說:“我們總是難免會惹人生氣,沒關係,這是爸爸媽媽的錯,和小舒沒有關係。”
雲舒思考片刻:“有關係,因為我們是一家人。”
媽媽笑起來:“是啊,我們是一家人。”
嘭——
爸爸的車禍和雲舒的車禍疊在一起,夢境變得混亂,雲舒始終不知道爸爸是怎麼出的事,她甚至都沒有去看爸爸一眼,她是後來偶然看一個電影,說車禍後的人面目全非才意識到,爸爸很可能遺容可怕,媽媽才沒允許她去看爸爸最後一眼。
沒有葬禮,媽媽買了最便宜的墓地,將爸爸下葬了,雙穴墓,她說將來死了,要和爸爸葬在一起,然後悲傷地說:媽媽如果死了,也不知道你會不會處理這些,不過也沒關係了,我和你爸爸都不信來生,如果實在不會也沒關係,不要覺得為難,媽媽希望你永遠都快樂。
雲舒嚎啕大哭,她無法接受爸爸已故的事實,更無法接受媽媽有一天也會死。
媽媽抱住她,拍拍她的背,說人都會死的,或早或晚,都會死的,死亡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不要害怕它。
可是或許連媽媽也沒料到,那一天會到來的那麼快。
雲舒甚至意識到這不是夢,只是大腦昏沉,偶爾的清醒也感覺身體有千鈞重,彷彿意識漂浮在深海,和身體脫離了聯絡。
模模糊糊的時候,雲舒在想,或許自己馬上要死了。
又或者……已經死了。
思緒還在流淌,夢境挨著夢境。
她以為自己會回憶起很多過往的美好,其實沒有,莫名想起很多糗事、糟糕的瞬間。
記得媽媽剛去世的時候,雲舒在梁家就變成一個完全寄居的人,她和這個家裡任何一個人都不再有緊密的聯絡。
那意味著,她不再有提要求的勇氣,儘管叔叔阿姨說,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訴他們。
但是已經得到的夠多了,她無法心安理得地索取更多。
她記得自己那時候還不大會扎頭髮,因為她的頭髮又多又軟,睡一覺起來,所有的頭髮像是打了死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