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父女的時光(第1/2 頁)

秋子經常做一個夢，就是那年初冬，自己一個人跑回家，路上的風聲嘶吼著，蕭條幹枯的樹木在身後成片的倒退，鄉間的土路被自己踢得塵土風揚，她不停的在風中奔跑，跑著跑著前方終於出現了母親，她帶著弟弟在村口笑呵呵的迎接自己，秋子喊著“媽媽！！”正要奔過去時，父親突然出現了，媽媽和弟弟被嚇跑了，自己則站在原地四處尋找，“媽媽！媽媽！”，可是媽媽卻一直沒有出現。

秋子經常哭著在這樣的夢中醒來，有時候能聽見父親田禮的聲音在房間外出沒，有時候則看見父親吧嗒吧嗒的不停的抽著煙。大部分時候發現家裡只有自己一個人，她把所有媽媽和弟弟的照片整理到一起，不過十幾張，小心翼翼的粘在乾淨的紙張上，做了封面，再用乾淨的布包起來，寶貝似的收好，每天都拿出來看看。

後來，把媽媽和弟弟所有的衣服也整理在一起，洗乾淨，疊仔細，打成了包，有時候拿出一件媽媽的衣服來穿在自己身上，照著鏡子左右看，盼著自己快點長大，似乎媽媽和弟弟就在一邊哈哈笑著，往往到最後自己都是哭起來，再把衣服疊起來收好起。

再後來，把媽媽和弟弟的所有東西收拾好，媽媽的梳子、髮夾、破舊的手錶，弟弟的文具盒、課本、作業本、彈弓等等，放了滿滿的一櫃子，有時間就仔細的看上一會兒，摸上一遍，邊哭邊看。

田禮終於受不了了，有一次在秋子哭的時候，一巴掌扇過去，只打的秋子跌倒在地，眼冒金星，田禮大吼：“別他媽的看了！再看你也給我滾！”

秋子眼淚嘩嘩的流下來，她揉著被打腫的臉爬起來，躲進自己的房間裡。

很久很久，兩個房間都沒了動靜。秋子終於小心翼翼的掀開門簾，再來到父親住的房間裡，只見田禮低著頭，雙手支撐額頭，正拼命地壓抑自己地情緒，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秋子轉身又悄悄離開。

開始的日子，田禮整日抱著酒瓶子，直至蓬頭垢面，整個人像個乞丐一般。秋子把他的酒都扔了後，田禮發瘋似的砸了一回傢俱，鍋碗瓢盆也沒能倖免，幸好秋子早就像老鼠搬家一樣把媽媽和弟弟的東西挪到自己住的屋子，幸運的逃過了劫難。這之後，田禮躺在炕上整日整夜的睡覺，不吃不喝，誰喊也喊不動。

終於有一天，他在飯菜的香味中醒來，睜開眼看見家裡已經被收拾的整整齊齊，東西雖然少了很多，但是乾淨了很多，飯桌上擺著幾樣菜，盤子裡裝著幾張讓人垂涎欲滴的麵餅，秋子把最後一樣小菜端上桌，又把臉盆和毛巾端進屋子，放在田禮面前，說道：“爸，你好好洗洗臉和手，咱們吃飯吧！”

田禮木然的起身，看著女兒瘦弱的身軀還在為自己忙碌，臉色雖然不好但是仍然帶著微笑，滿眼期待的看著自己，他覺得心很痛，終於想起來自己還有個支柱，還有女兒，她放棄了母親而留下，不也是希望自己振作起來嗎？對啊，還有女兒，要放下，也要振作。

“嗯！”田禮應著，起身雙手浸在臉盤裡搓了搓，又拿起香皂往臉上抹抹，不涼不熱的水澆在臉上，田禮捂著臉停了好一會兒，才放下毛巾把手臉擦乾淨，起身下炕端起水要倒。

秋子搶先說：“爸，我倒！”

“不用，你趕緊吃飯去！”

“你吃嗎？”秋子眼圈又要紅，懇切的看著父親。

“吃！咱一起吃！”

秋子還是沒能扳住，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依然笑著使勁點了下頭。

似乎很久沒有嚐到這樣的美味了，這一頓飯，父女兩人敞開了吃，秋子直至吃的要打滾。田禮說：“閨女，讓爸來收拾，以後爸給你做飯，嚐嚐我的手藝啊！”

“好嘞！”秋子歡快的答道，內心悄悄的對媽媽說：你和弟弟也要吃好。

田禮找到了一份工，把秋子送進了學校住宿，鎖好家門，然後和田祥田勇等村裡的人家打好招呼幫忙看家護院，走之前對秋子說：“你好好學習，爸出去打工賺錢，咱媽爺倆以後也要好好過日子！”

秋子帶著媽媽和弟弟的照片住進了學校，漸漸地擺脫了失去母親和弟弟的影響，學習成績越來越好，中考的成績終於下來時，足夠去讀縣城的重點中學了。田禮臉上風光了一陣子，不斷地給秋子買各種好吃的和好看的衣服，他鼓勵女兒：“閨女，好好學習，考上大學帶著爸爸也去大城市見見世面！”

“好嘞！”

“那樣的大城市，也是你媽媽和你弟弟可能去的地方！”田禮無意識的說了這句話，同時觸動了父女倆的心事，兩個人都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