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 且行且樂(第1/1 頁)

牛燕家新宅的空地上碼上了林林總總剛出窯的藍磚。牛燕、牛大梁望著這些在幾個春秋裡用汗水換來的辛勞之果，滿目的柔情如一個母親憐愛自己的孩子！腿腳不便一直不怎出門的牛老太也杵著她的手杖站在那裡，東摸摸西看看，哪塊磚碼得有鬆動，就上了雙手去，整理一下，嘴裡再怪嗔幾句。是呀，不久的將來，一所漂亮的藍瓦房就會矗立起來！怎不讓人欣慰？牛狗留也來了，他也一臉的喜色，不過多的是驚喜吧？他抓起一塊兒磚在手裡，與在幹活的牛大梁問些什麼。也許他在心裡有著自己的打算了？牛二梁在城裡賣菜，看來是入了道，這事兒一做就是二三年。回了家，人精神了且穿著規整，臉上有了光彩。白色的襯衣外扎腰，進了村，從他的上衣袋子裡摸出備好的香菸，發給路遇的男人。咋一看讓人想起當年他與牛燕媽媽新婚的時日。時間真謂白馬過隙呀！牛燕已出落成了一個大姑娘！出落成大姑娘的牛燕有了經濟頭腦，她做起了小生意。她動手能力極強，說幹就幹，一套賣雪糕的工具就成了！賣了些錢後，她又給自己買了一頂時下流行的帽子，帽簷上自己獨出心裁勾出一圈的花邊。你永遠不會看到牛燕困頓萎靡的樣子，在她剛剛放下手裡的活計或放下碗筷說聲，“俺一會兒就回來幹什麼什麼！”搭腿上了腳踏車去出賣雪糕了！她穿梭在田間地頭或曬場上，摁著車子的鈴子，抓著每一個商機。你總能看到陽光穿過帽子的孔孔明晃晃的光圈在她黝黑的臉上晃動。“多給一個吧？”“中，中啊！”她抬起汗水流淌的臉答應著。“雪糕，雪糕來了！”她叫賣著騎向遠方。

逢遇牛陽在家，她會端一個大碗在土牆外叫：“陽兒，吃雪糕！”牛陽站上堂屋的木門檻，看到牛燕小著腳步向這兒走來。一天下來，總有開化的冰棒，牛燕把它們一拾掇，分給左鄰右舍或嘴饞的孩子們。到了傍晚，有時，牛燕一路響鈴“鈴鈴鈴”的進村了，帽子背在背上，帽帶兒勒在脖頸，她雙撒著把兒，蹬幾下不過癮屁股離開車座，像耍雜的大漢！孩子們知道牛燕回來了：有冰棒吃了！他們從四處聚過來，一臉鼻涕一手泥巴一副副慣性的饞樣子！“讓老孃喘口氣不行呀？”她衝孩子們怪張的撒潑，“咔嚓”一聲扎穩了車子。孩子們你擠我擠你立在一處，忘記了炎熱的天氣。又是一副副乖巧歸順的樣子。她拉一把椅子坐下，一腳蹬另一腳，蹬去腳上的臭鞋，再一個橫掃，把它們掃去一邊，赤足在地上，雙手放膝，雙腳上下上下踏地，雙目盯著孩子，再一抬手，去了脖頸上的帽子掛在椅肘，“誰給端來一盆涼水呢？”她轉頭斜睨壓井。“俺去，俺去！”“稀里嘩啦”一陣：孩子們掙壓井、掙臉盆、掙毛巾、牛燕爽爽地洗巴洗巴，毛巾肩上一搭，站起來，孩子們瞅準時機圍上來，“慢，慢，慢點！”她被圍在一堆高高舉起的髒兮兮的小手裡。“看你那神氣樣子！”牛老太開始了罵罵咧咧！“和恁媽一個德行兒！”“俺媽？”“俺媽快回來了！”牛燕一扭頭不忘回敬一句！“沒人要恁！”牛老太再來一句。“俺打光棍兒，養恁一輩子，恁願不願意？”

天冷時，牛燕就做起了別的生意，比如賣玉米棒棒，就是玉米麵用機器加工的一種熟食。牛燕有了自己掙來的錢，她給自己買了幾件像樣的衣服，冬來暑往穿在身上，再不是那個隨意穿人衣服的姑娘了！人是衣馬是鞍，牛燕也和村裡的姑娘一樣讓人不得小覷——她本不是一個醜姑娘，在合體衣服的包裹下很是有味道！相比只是長了一雙與之不相稱的粗糙大手而已。

上次她與牛二梁看媽媽回家來，那天天氣特別晴好，太陽到了日落時分還明晃晃的照著。牛燕與牛二梁手裡提著包包，背上披著落日的光芒，身後拖著長長的影子走過來。

牛陽本以為牛燕會迫不急待的、但至少要給她講起與母親見面的種種，但她卻沒有！這出了牛陽的意料！第二天她來家裡與姐姐一起做針線，在一問一答裡牛陽知道了一二，但也看出了她的反常。

——牛陽不知道，牛燕的心，在年年月月的磨礪下哪如她一般簡單？如她、如外人看見的那麼簡單？她自以為對她瞭如知已，可她真是錯了！

牛燕，她早已善於隱藏自己——用無謂的笑臉，她的淚流給了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