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巧飾偽(十)(第1/1 頁)
譬如雲湄的鼻骨弧度溫婉,宋浸情卻俏皮地稍彎微翹;雲湄眼眶勾勒得流暢溫和,宋浸情卻眼尾下垂,顯出幾許獨屬於少年人的清澈無辜來;雲湄的右額處留有少時被暴力毆打而產生的難以癒合的坑窪痕跡,宋浸情卻肌膚嫩滑,毫無破損之處。
雲湄乖乖說好,這些地方自然是愈周到愈妙,日後她也好敞開了施為,所以她很是配合。
想了想,雲湄又道:“郡主說,踏青那日,她夫君會在附近的績葉原上,與同僚和幾個弟弟一塊兒跑馬郊遊,聽她的意思,許七郎似乎也在,或許是在本地公幹或是探親罷。到時候,只要我全須全尾地站在那許七郎跟前,給他本人吃一顆定心丸,想來這樁聯姻,兩家都沒什麼顧慮了。”
何老太太自是鼓勵不迭,“你便鬆弛些,不必緊縮縮地捏一把汗,橫豎他同情姐兒的全部交際,也就是不記事的年紀的一點子往來,過去多少光陰了都,兩下里恐怕都忘乾淨了,沒甚影響的。”
雲湄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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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過得緊鑼密鼓,轉過兩天,雲湄由珺山仙師推完骨,便是何老太太給雲湄挑選陪嫁心腹的日子。老人家也吩咐雲湄去跟前幫著掌眼,或是看看哪個合她的眼緣。
原說陪嫁是滿怡嶼那頭出,但何老太太厭煩嚴氏藉著這由頭有心指派人來掣肘雲湄,便嚴詞拒絕了。
嚴氏只好作罷,橫豎宋浸情身旁除了阿願,沒什麼從小到大很是親近的、舍不開的,都被她這個老孃一茬茬給換了,到時候宋浸情接替去許家生活,身旁伺候的人換成何老太太選給雲湄的,也沒什麼不適應的,畢竟對於宋浸情來說,這是常態。
只是這個阿願呢,最近宋大爺提過,他同宋三太親密,宋三又不習慣他不在身側伺候,乾脆閹了,一了百了,也不用操心些有的沒的。嚴氏卻顯見地躑躅了,畢竟女兒的丈夫先行被人享用,自己身旁的小白臉又一朝雞飛蛋打,嚴氏怕女兒會想不開,旋即婉言推拒了。
嚴氏心裡頭還抗拒這個丈夫呢,三天兩頭不著家的玩意兒,一回來就哪吒鬧海,真是煩人,趕忙尋了由頭把他遣去姨娘那裡,省得戳在跟兒前爛點子不斷,鬧得她和宋浸情俱是厭煩。
嚴氏那頭的小九九,雲湄渾不在乎。這日她早早起身,坐在芙蓉花鏡前,由婢女們侍奉著上妝。為著替嫁,宋浸情再不踏出滿怡嶼,眼下她便是伺候在老太太身旁盡孝的宋三姑娘,沒人敢置喙一二,甚至還可以呼奴喚婢,過滋潤日子。
她滿腦子裝著今日的挑選陪嫁之事,午後還要跟鳴陽郡主踩著春天的尾兒巴去踏青,到時候或恐要應付許家的幾位郎子,興許白日湊在一塊兒投壺騎馬,又興許是晚邊兒一同下館子,她得做好準備。
圍侍的丫鬟問她梳什麼髮髻,雲湄應得隨意,“梳個靈俏點兒的,郡主喜歡這種款兒。”
後知後覺說了什麼,她才發現自己這些年真是討好人習慣了,順口就來。
就是這梳頭的當口,外面突然熱鬧起來,雲湄還以為有什麼新鮮的好事兒,打發正挨在窗沿擦拭灰塵的丫鬟探頭看一眼。
那丫鬟早都滿心裝著好奇了,得了準令兒,趕忙把腦袋從撐起的支摘窗下探出去,可惜只迷迷糊糊地灌了滿耳朵壓根聽不清的隻言片語,乾脆縮回了身子,脫韁的馬兒似的,跑出去跟著人流探看。
半晌後,這丫鬟拖著步子邁過門檻兒,臉上卻定格著訝然的神色,整個人如遭雷亟,彷彿適才見過什麼極其悚人的弔詭畫面。
雲湄奇怪地問她:“到底什麼事兒呀?”
那丫鬟陡然聽到垂問,扭著身子哆嗦兩下,把自己從混亂的思緒裡摘出來,磕磕巴巴地答道:“死、死人了——井裡,人臉,泡發了,麵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