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一拳一問(第1/3 頁)
時間又過了近三個月,天氣慢慢地涼了下來。庚字號監牢的看守和僕役對忙來忙去的周南已經習以為常。周南並沒有因為和大家混得面熟了,而放鬆對自己的要求,依然每天謹小慎微,每項工作依然竭盡全力地去完成,經常去向那個給他腰牌的叫暌舸的年輕獄吏頭目彙報兩位老人的情況。
周南每天準時去兩間院子送飲食、打掃衛生。他已經和第一個院子裡的矍鑠老人混得很熟悉了,老人每天都是坐在那裡看書,周南都是一邊幹活一邊陪著老人說話,說僕役們的八卦,說外面的獄吏暴打一個僕役等等,老人也是和藹地和他說著這樣那樣的趣聞。
這一天早上,周南還是和往常一樣的幹著活,他瞥了一眼老人手裡的書,問道,“老丈,您手裡這本‘黃庭經’寫的是什麼的啊,我看您每天都看,一定很珍貴吧!”
老人驚訝地抬頭看著這個年輕人:“你認識字?”
周南稍微的慌張了一下,掩飾著說道,“認識不多,小時候家鄉的老人隨便教了幾個。”
老人把手裡的錦帛遞給周南,說道:“那你念一遍我聽聽。”
周南把手在衣服上使勁地擦了擦,拿過錦帛,緊張的看了一眼老人,微微思索了一下後,覺得隱瞞也沒啥必要,就輕聲地讀了起來。
老人閉上眼睛默默地聽著。這本《黃庭經》並不複雜,周南只有幾個字不認識,他磕磕絆絆地讀了一遍,由於緊張,根本沒注意讀的內容,讀完以後頭上已經冒出了冷汗。
老人張開眼睛,問道,“年輕人,能給我說說你的來歷嗎。當然,不勉強你,我只是比較好奇而已。”
經過三個月的接觸,況且又是在監獄這樣孤寂絕望的環境裡,周南從內心裡已經對這個和藹慈祥的老人有了一點孺慕之情,就像年幼的孩子對家裡的老人一樣。
周南坐在臺階上看著天空說起了大青山,說起了白狄部,說起了貢布和魯格,說起了邢國,說起了虞琳。
老人就這樣默默地聽著周南的訴說。
周南說完之後,看著老人,眼睛裡禁不住流出淚水,忍不住問了一個一直悶在心裡,卻誰也不敢問的問題,“老丈,這裡是哪裡啊?”
老人的眼睛裡露出悲哀憐憫的神色,看著眼前的年輕人,輕聲說道,“孩子,這裡是齊國的臨淄,這裡是四合庭的庚字號大牢啊。”
周南沉默的坐在那裡,雖然心中早有猜測,但是一經證實,心裡還是泛起濃濃的苦澀和不甘。
周南忽然跳了起來,笑著對老人說道:“我該給邊上的院子送飯去了,在您這裡呆的時間太長了,去晚了該捱罵了。”說完,揉揉眼睛,拿著工具和食盒逃也似的離開了老人的院子。
今天確實在老人的院子裡待的時候稍微長了一點。周南拿著食盒急忙忙地跑進了隔壁不遠處高大老人的院子裡,一進院子就連忙向老人道歉。高大老人還是和以前一樣在院子中間打著拳,眼皮都沒抬起來。實際上三個月來,老人就沒有和周南說過一句話,但是周南每次都是禮貌地問好和告退。
周南渾渾噩噩地幹著活,腦子裡亂成一團,剛才聽到的訊息帶給他的震撼還沒有完全的消化掉,他感到心口堵得難受,他感到委屈煩悶想使勁地喊出來,但是彷彿有什麼東西卡在嗓子眼,胸口越來越難受,憋得要上不來氣。
高大老人看了一眼周南,猛地踏出一步,拳走中路,揮拳向周南胸口打去,周南聽到風聲,出於本能轉身擺出個“如封似閉”的拳架招架。
“砰”的一聲,周南的身軀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院子的院門上。周南“噗”地吐出一大口黑血,身體軟軟的趴在地上。
老人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周南,哼了一聲,“習武之人,怎能如此心情激盪、氣息紊亂,那還練個屁的拳。看在你辛苦服侍的份上,幫你打出了心頭淤血,以後好自為之。”
周南躺在地上,雖然渾身無力,連胳膊都抬不起來,但是心頭的煩悶一掃而空,感覺呼吸順暢了很多。他躺在地上有一個時辰,才勉強爬起來。趴在地上向老人磕了一個頭,掙扎著拿起掃帚離開了院子。
因為周南進去的時間太長,一些日常的活計已經耽誤了,院子門口站了兩個獄吏,正準備等一會周南再不出來就要上報值班伍正了。看見周南搖搖晃晃的出來,胸口衣襟全是黑血,不禁大吃一驚。
周南看見兩個相熟的獄吏,連忙施禮說道,“剛才幹活手腳慢了,耽誤了送飯,惹得老匹夫不滿,打了我一頓。好在老匹夫沒甚力氣,打得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