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段智興(感謝打賞加寫)(第1/2 頁)
段智興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是自己陪著老上司翟彪走完生命的最後一程。
這倒不是說人家翟彪無人送終。恰恰相反,翟家乃是正經京西豪族,不僅本家在河洛混的極好,西平這一支更因為建炎年間的勤王功勞混成了郡望,翟彪自己排行就是第九,妻子是老將楊惟忠的親孫女,兒孫滿堂。等到他壽終正寢的時候,子孫晚輩能把東京的屋子給擠得插不進人去。
是的,翟老九在靜塞郡王楊沂中去後,一直擔任御前班直首領,因為後來太上皇退位,他改任武寧軍節度使兼任御營都統制,陪伴退休的趙玖直到自己也是在下不來床了,才推薦張孝祥接任,然後於紹興七年駕鶴西去,享年六十七歲。
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是段智興來送他呢,因為太上皇趙玖聽說這位扈從自己超過五十年的老人進入彌留,非要自己去看一看,但是翟彪本人在病床上就剩下一口氣了,還堅決要求兒子代為堅決推辭。
加上太上皇年過七十,雖然身子尚算硬朗,但這些年每送走一位舊臣,垂淚送別一位老臣,都要傷心,連帶著就要病一場,別說謝娘子,就是燕京的今上也害怕了。而且那次皇太子和壽春長公主也在東京。女兒和孫子聯手勸服。一向以“輕佻”稱著的趙玖也不得不妥協。
他真的已經老了,作為大宋子民神話的救世之主,再也不能橫刀立馬抬手射鵰了。
而一輩子扈從,翟老九也不忍心讓自己這已經油盡燈枯的身體,刺激著太上皇。但是他這樣的資歷和身份,皇家是不能不管的,於是赤心騎隊出身、曾經當過翟彪下屬的光祿寺卿段智興就被指派來,看看這位還有沒有什麼臨終遺言。
誰想到已經時長昏迷的翟彪看到他後,竟然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你這小子,現在學會清淤泥了嗎?”
翟家長子以為老爹糊塗了,想給這位世叔道歉,不料卻被段智興擺手拒絕。他微笑著對老上司說:“翟九哥,現在我不僅會清淤,還會挖溝、犁地和撒種。再陪著太上皇作農活兒,一定不會累著他的,您放心吧。”
翟彪聞言果然點頭,滿足地笑著說:“那就好,那就好啊,劉郡王幾年前也走了,我也要走了,你確實得會了。後來的小子們更加不行啊,官家說話,他們都聽不懂。”
說得好像跟你能聽懂一樣!
段智興心裡是這麼吐槽,但看著蒼老的翟彪,卻是一陣難受,道:“是啊,辛棄疾洪老七張孝祥他們打仗還行,幹農活比我還差。”
“你不也是這樣過來的,當時我就想,大理王孫怎麼了,官家是國朝親王出身,不也……”翟彪像是陷入了懷疑,一會兒“頭兒”一會兒“劉郡王”,從汝陽城破耶律馬五說到吾山之戰,這些段智興沒經歷過,卻聽赤心隊的老人說過無數次,所以接話非常順溜。
誰知最後一刻,翟彪忽然清醒過來,讓兒子寫謝表的時候,一定要明白“我家算得上西平一地的土財主,靖康之變中因官家青睞才得以這四十餘年相從,飛黃騰達,建炎功業,得以參與,你等讀不好書也就罷了,但要謹慎守家,若到亂世,知道我們世為宋臣。”
翟家子孫皆垂淚,磕頭答允。
翟彪清明瞭半刻,忽然看向段智興,說道:“留在大宋了,就好好過吧,我看你那時候也不想家。”這話說的奇怪,連段智興本人也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等到他想說些什麼的時候,翟彪撥出一口氣,慢慢停止了心跳。
一代豪強出身的禁衛軍首領,就此閉上了眼睛,帶著屬於建炎年間親眼見證過的無數傳奇,去地下找楊沂中、劉晏乃至辛文鬱繼續誇功喝酒去了。
段智興也感到非常疲憊,出門之後本來是想直接去宮裡報喪,奈何趙官家年老睡眠不規律,乃是補覺去了。段智興也只好聽大內官的回家去沐浴一番,再來請見奏對。
歲月荏苒,曾經在翟彪手底下哭鼻子的小段郎君,如今也早過了五十,但一路走來,他又想起從前在寧夏的時候,好像翟節度還捱過一次楊郡王的打,具體什麼事兒卻死活想不出來了,只是自己從大理跟著嶽駙馬回來時,他拍著自己的肩膀說:“你小子看著哭哭啼啼不像個男子漢,關鍵時候倒是不給咱們御前班直丟人。大理亂就亂唄,官家從來能容人,你就安心當個宋人能。”
是啊,從建炎十三年自己轉任為鴻臚寺典客丞,次年聘妻於宰相之家,幾十年下來,從頭到尾都已經是宋人了。
猶記得建炎十七年,大理被一分為四,官家一口氣封了四個郡王,兩個姓高的一個姓楊的,最後一個姓段,叫做段正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