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花魁之死(一)(第1/3 頁)
宏昌二十六年,長安。
仲夏苦長,雨水漸豐,正是天悶氣熱的時候。俗話說三伏不熱五穀不結,農戶總是要看天吃飯,但今年雨水實在豐沛,水災頻發,朝廷的賑災銀撥了一茬又一茬,可也是將將解了燃眉之急。
春禧酒樓因地形優勢,又有個名譽長安的饆饠做招牌,每天都有南來北往的商客旅人在此歇腳,嚐嚐酒樓的饆饠才肯走。
酒樓門口,一個大鬍子吐火羅商人走進來,操著口不大流利的官話吩咐道:“小二,將外面的馬牽下去喂好了。”
小二樂呵呵地迎上去,叫馬伕牽走馬匹後,轉頭問道:“客官從哪兒來啊?是要打尖兒還是住店?”
吐火羅商人跟著小二尋了張桌子坐下,思量片刻道:“我是來長安做珠寶生意的,勞煩要一間上房,可否?”
“可可可!”小二匆忙倒了一杯茶遞給商人,應道:“客官想吃點什麼?”
“你們這兒有什麼吃的?”
還不等小二回答,另一桌客人先插了話:“這兒啊,飯好菜好酒好,長安的景色更是沒得說。”
小二和吐火羅商人尋著聲望去,只見那桌坐著個紅衣娘子。娘子扎著個驚鵠髻,一副俏皮模樣。
娘子嘆著氣搖了搖頭:“可惜啊……小二態度實在太差……”
小二沒理她,又殷勤向商人道:“客官,我們這酒樓啊,最出名的便是饆饠,也有三勒漿。若您嫌天熱,小店還有酥山,不好吃您儘管餵驢餵狗。”
商人隨意要了幾樣,便揮退店小二,小二識趣退下,他這才注意旁桌。
樊叢青喝下最後一口茶,扔下幾個銅板在桌上。
“樊姑娘,您哪次來不是要壺茶和一碟瓜子,連茶點也不肯要,一坐就是一個多時辰。您這……我們也要做生意的是不是?”店小二不見剛才那般殷勤勁兒,他斂了笑容,臉上更多的是鄙夷。他收好銅板,又道:“看您穿得非富即貴的,想必也不是差錢的主兒。”
樊叢青點點頭,卻不是贊同,因為她真的很窮。窮到出來消遣只能要一碟瓜子,蹭一蹭酒樓的茶水。
她搖著扇子起身,邊走邊道:“下次啊小二,我下次一定要茶點。”
店小二盯著她翻個白眼,咕噥道:“您上次也是這麼說的。”
樊叢青捂著耳朵裝作沒聽見,剛跑出酒樓遠遠見橋頭圍了一圈人,她天生就是愛湊熱鬧的性子,自然要一探究竟。當下拉著婢女想看看。婢女生怕樊叢青在外惹到麻煩,但是拗不過她,被拉著踉踉蹌蹌地擠進人群。
原來是兩個小兒和各自的父母在橋頭爭執,兩小兒渾身是水,一個哭哭啼啼站著,儼然是從河裡撈出來的,另一個畏畏縮縮的躲在母親身後,聽旁人議論說是他推人下水的。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兒將我兒推下水,你家還想抵賴不成?若不私了,咱們就去縣廨叫明府評評理!”
那小兒大聲反駁:“我沒有推他,是我看到他落水之後把他救上來的!”
不似落水小兒的母親這般咄咄逼人,小兒的母親蹲下來,溫和問道:“遠哥兒,娘再問你一次,你真的沒有推他?”
“娘,他真的不是我推下去的。”
“好!我兒素來誠實,既然你沒有推他,咱們就不怕去叫明府評理!”
正當眾人要擁著去縣廨的時候,便聽見傳來縣令的聲音:“何事在此聚集?”
來人不惑之年,留著長長的鬍鬚,身著圓領官袍,正是這長安縣令。
長安下設數縣,有兩縣為京兆府直轄,以朱雀大街為界,西設長安,東為萬年。兩縣皆在天子腳下,故而縣令雖是七品官,但位卑而權重。
“上官,他家兒子將我兒推入水中,他家死不承認,當時只有二人在此處,不是他能是何人?!”落水小兒的父親恭敬道。
“上官明鑑啊。”救人小兒的母親拱手道:“我兒心性純良,絕不會做此等害人性命之事。定是那夫婦設計敲詐於我!我和遠哥兒孤兒寡母相依為命本就不易,還請上官還我兒公道!”
那遠哥兒實姓楊,名為楊遠。據他所說,當時路過橋頭,見徐春在水中掙扎,二話不說就跳進河裡,將人救了上來。
楊遠自小在河邊長大,識水性且游水極佳,救上徐春這樣的小孩子自然不在話下。可問題就在於,人來人往的釀泉坊,無一人注意到橋上的情況。
縣令點了點頭,一副瞭然於胸的樣子:“當時橋上無第三人,便是隻有你們二人,這徐春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