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第五十六步(第1/3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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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付榮的生理隨著精神一起癱瘓了，整日如同一灘爛泥地躺在床上，不是自言自語，就是放空發呆，時常被困在腦中所臆想的世界裡無法自拔，以至於在生活中像是不能自理了。

&esp;&esp;如果不是鍾月主動幫他洗漱餵飯，他可以躺在客廳的地板睡上一天。

&esp;&esp;她不辭辛苦，全無怨言地伺候他，先前的那一點兒厭倦似乎都已蕩然無存。

&esp;&esp;因為她知道他們相處的時間不多了，好比末期病人在彌留之際，擁抱著愉快的記憶永遠地閉上眼睛。

&esp;&esp;只是鍾月一身昂揚的精氣神，有一天居然垮了。

&esp;&esp;她覺得是被付榮的萎靡病氣所傳染了，所以身子骨一天比一天疲乏。

&esp;&esp;她有時坐在付榮對面，本是看著他操筆寫信給某人，可是睏意似乎等候已久，她眨了眨眼睛，趴在桌上睡就過去了。

&esp;&esp;一系列的反常的，無意識的自發性行為，例如食慾不振，意倦身沉，都暗示著一個事實。

&esp;&esp;在一天夜裡，鍾月突然從床上爬起來，跑進廁所嘔吐。

&esp;&esp;等她緩過神來，付榮正悄然無息地站在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說道。

&esp;&esp;“我們明天去醫院。”

&esp;&esp;鍾月坐在地上，注意到付榮眼中的驚愕。

&esp;&esp;她坐在地上，疲憊地擺擺手，說道。

&esp;&esp;“我沒事兒。可能是晚上吃太多東西了，撐得慌。您回去睡吧，我稍微休息一下。”

&esp;&esp;付榮一動不動，眼睛撇向地面沉思著。

&esp;&esp;他們回到床上，望著天花板，一時之間，難以入睡。

&esp;&esp;鍾月握住枕邊人的手指，輕輕揉捏他的指頭，問道。

&esp;&esp;“您最近寫了好多信，是給誰的呀？”

&esp;&esp;黑暗之中，無人應答。

&esp;&esp;鍾月接著又問道。

&esp;&esp;“這些天，咱們都沒有出過門。所以我重新看了一遍三毛的詩集，裡面有一首詩叫作《如果有來生》，要不我給您念念？”

&esp;&esp;她把床頭燈開啟，靠著床頭，把床頭櫃裡的書找了出來，然後直接翻對應的頁碼，鄭重極了地清了清嗓子，念道：

&esp;&esp;如果有來生，要做一棵樹，

&esp;&esp;站成永恆。沒有悲歡的姿勢，

&esp;&esp;一半在塵土裡安詳，

&esp;&esp;一半在風裡飛揚；

&esp;&esp;一半灑落蔭涼，

&esp;&esp;一半沐浴陽光。

&esp;&esp;非常沉默，非常驕傲。

&esp;&esp;從不依靠，從不尋找。

&esp;&esp;鍾月唸到最後，不由自主的留下幾滴眼淚。

&esp;&esp;她扭頭看到付榮睜著眼睛，不聲不響，一副茫然的樣子。

&esp;&esp;她合上書本，回憶起故鄉的紅磚房、田地、果樹、露水、泥巴路、熱風……

&esp;&esp;那時天真的她還未能真正懂得愁苦這樣的情緒。

&esp;&esp;她只知道滿天滿地地甩著兩條細腿，身後跟著一群同樣似孤兒的野孩子，在太陽的炙烤下無目的地奔跑著。

&esp;&esp;她依舊清晰地記得，自己站在一條幹涸開裂的黃泥路上，道路的兩旁沒有花草，沒有樹木，唯有一眼望不到頭的，空氣中瀰漫著熱浪的前方。

&esp;&esp;“付老闆，如果有來生，您想變成什麼東西啊？我就想變成一棵大樹。沒有意識，就沒有煩惱。”

&esp;&esp;“我們還會相遇嗎？”

&esp;&esp;鍾月的心臟陡然一跳。

&esp;&esp;她似乎最為害怕付榮會把這段感情當真。

&esp;&esp;她猶豫了一會兒，給出了一個模稜兩可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