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說難得少年心性(四)(第3/3 頁)
驚詫異,以及隨後的懷疑和自我否定。
徐從稚看著孩子緊緊繃著的臉色有些好笑,湊近了些低聲說道:“不過啊,你之前問過的那個‘地藏顧枝’我也認識哦。”孩子不著痕跡地退了幾步,面不改色。
徐從稚終於不再繞彎子,說道:“不過嘛,雖然是顧枝那傢伙喊我來的,但我也不可能老老實實聽他的話,所以報酬可不能少了。”孩子抱起雙臂,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靜靜等待徐從稚的下文,徐從稚也收斂了些玩笑神色,說道:“跟我學武吧,我來當你師傅。”
“不要。”孩子毫不猶豫地拒絕,徐從稚點點頭,轉頭看向坐在田壟上摘選菜葉子的女子,說道:“那我就去告訴你孃親,你天天都往礦脈那邊跑,還挨人家的打。”
孩子抬起頭怒目看向徐從稚,咬著牙說道:“你敢。”
徐從稚也抱起雙臂,直視著孩子惡狠狠的雙眼,面不改色。兩人就這麼站在原地乾瞪眼,不遠處的女子不知何時收拾好一竹籃菜葉子,就坐在原地靜靜看著不遠處暗自較勁的兩個人,蒼白臉色間有些笑意。
女子不知道已經多久不曾在孩子的臉上看見這樣的神色,好像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孩子就突然地長大了,不再吵鬧二叔多講一些海上的風景和所謂江湖的風光,也不再好奇地盯著姨娘那把藏在鞘裡的長刀躍躍欲試。
孩子忽地就變成了沉默寡言的樣子,那張稚氣的臉龐不再有綻放的笑臉,也不再生著氣就鼓囊起臉頰,只是將所有的情緒都藏在了日漸黝黑的面容下,眼神堅毅。
女子何嘗不知道孩子在二叔和姨娘離去之後的彷徨和悲傷,可是孩子卻咬著牙用瘦弱的身軀撐起了一個家,小小年紀便在玉石礦脈裡和大人們搶活幹,只為了那多出來的幾塊銀錢能夠貼補家用。
女子都知道,可是她沒有說什麼,因為這樣好的孩子她已不忍再多說,因為孩子總要長大,而自己總有一天會離去,那時候,她只希望孩子能夠好好地活著。
女子從不曾在孩子面前展露過自己的怯懦和悲傷,可是早熟懂事的孩子早就看出,每年那幾天跪在樹下墳墓前的孃親是那樣的脆弱和傷痛,即便沒有一滴眼淚,可是孩子也記得那曾在深夜中看見過的柔弱身影,站在屋簷的風鈴下,看著那些懸掛樹枝間的木牌怔怔出神。
那樣的孃親,孩子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孩子不知道為何二叔和姨娘會突然間離去,但孩子知道,在這個沒有所謂和平安寧的海島上,只有比所有任何人都要堅強,才能保護好孃親,保護好那方小小的院子,所以也才十五歲的他從不當自己是個孩子,大人能幹得活他也能做得更好。
他咬著牙獨自長大,從沒有什麼朋友,瘦小的身軀裡蘊藏著蓬勃的生命力,絕不服輸也絕不會輕易倒下。所以礦脈裡的打罵孩子一聲不吭默默受著,所以孩子不會在孃親面前喊一聲苦一句累。
孩子與孃親相依為命,即便只是偏遠村落裡的一個小小的院子,可那也是孩子唯一的家和家人。
可是此時的孩子並不知道,自己偽裝起的堅硬盔甲正在慢慢瓦解,因為他從沒有遇見與自己一樣的少年,就像站在自己身前的這個“可惡的”年輕人,他們的身體裡都蘊含著不問春秋、卻只往前奔跑的少年意氣。
少年意氣,就像一把甫一出鞘就要鋒芒畢露的劍,沒有遮遮掩掩也沒有陰沉心思,只是一往無前,足矣。
徐從稚看著孩子氣憤的神色,慢慢笑了起來,裂開嘴角,笑得開懷。
田壟上的一條黃泥土路,顧枝和扶音並肩而立,他們看著遠處的徐從稚和孩子,臉上也是笑意。
黃昏遠在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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