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唯以殘骨殉明臺(第1/1 頁)

</dt>

&esp;&esp;橙黃橘綠，柑熟分金。江南丹橘跑斷了三匹馬，趁著熟甜得緊，連夜上供給汴京。

&esp;&esp;“宋娘娘，等這金果兒落了霜後會更甜。”明月指間三兩下剝開丹橘皮，殷勤將果肉瓣兒餵給宋華勝。

&esp;&esp;她如今雖承寵，卻無任何冊封，於後宮位分尷尬，明月卻已私心叫上了娘娘。

&esp;&esp;明月自有謀算，當今陛下後宮空虛，她這位主子，承著陛下的情意恩寵，如何也不會落不到好，這不瞧著後宮所有份例都撥到含象殿處了麼。

&esp;&esp;腔腹內汁水甜膩，宋華勝卻神情懨懨，眉眼耷垂，抬不起一絲兒精神氣。

&esp;&esp;唇齒相依間，沉雲錦言同她一道回主家奔喪。

&esp;&esp;天子駕臨肱股之臣，是一樁美談；反之，怕是要提心吊膽地摸著項上人頭，恐挨不到明日。

&esp;&esp;畢竟，雲衢明堂，帝王猜忌本也就是一場莫須有，三兩風吹過汴京城，不日就要被茶坊講評的說書人談上三百來回。

&esp;&esp;鸞輿轆轆駛在馳道，甬長道路變得難捱，宋華勝闔目，全然記恨上了沉雲錦，不肯看他一眼。

&esp;&esp;拐進宋府角門，府內牆垣朽敗，掛著喪幡。秦氏衣著縞素，面色蒼白驚惶，領著眾人稽首。

&esp;&esp;宋華勝拎著裙裾，隨沉雲錦身後下了馬車，兀自繞開他，跪在兄長一旁。

&esp;&esp;她悽目哀眉，眸色慼慼，彷彿昨日塌上雪臂枕，朱唇嘗，似鏡花水月般的假象，絞出明臺上無妄的黃粱夢。

&esp;&esp;如他所言，她亦是天子坐下之臣。

&esp;&esp;罡風砭骨，沉雲錦鋒眉冷目，倨傲垂倪著一排匍匐跪地的宋氏族人。

&esp;&esp;包括死契奴僕在內，宋氏共一百三十四口人，全都抻長了脖頸，如同有柄劚玉如泥的繡春刀橫在脖側，懸刀將落未落。

&esp;&esp;雲譎波詭，俟著宣判的綸音。

&esp;&esp;“平身吧。”沉雲錦轉而淺笑，眉眼溫和道，“介紹一下，扶盈，孤未過門的嬪儷。”

&esp;&esp;輕飄飄幾句話，主客顛倒，在眾目齊聚中，他將她駕在了下不來的高臺。

&esp;&esp;-

&esp;&esp;靈堂燭臺，剪影雕窗。

&esp;&esp;“逆子。”秦氏掄起掌腹，用力扇在宋華勝臉上，咬牙切齒道，“對著你父親的牌位，跪下。”

&esp;&esp;“宋氏與他積怨已久，不共戴天，你怎可奴顏婢膝，嫁仇人為婦。”

&esp;&esp;沉雲錦當眾那席話，儼然將宋家顏面踩在腳底下，宋華勝不僅要受到族人口誅筆伐，更是要被世人詬誶謠諑，百口嘲謗。

&esp;&esp;實打實一巴掌，刺痛到宋華勝耳鳴目眩，臉頰浮腫，口含血沫。

&esp;&esp;她並膝下跪，垂首斂目，面對勃然盛怒的秦氏，不敢狡辯一詞，向著堂上牌位，起誓道:“宋氏嫡女宋華勝不肖冢孫，今愧對父親牌位，跪以誓曰，吾當與宋家榮辱與共，共存亡。”

&esp;&esp;秦氏氣順，扶著牆沿，站直了身骨，厲聲排揎道:“你發誓不能嫁給他。”

&esp;&esp;窗影燈深，磷火青青，燭火將灺未灺，映照宋華勝明媚嬌容上，明明滅滅。

&esp;&esp;她沉默良久，在秦氏危目逼迫下，泣音哀婉，終是愴然道:“兒女發誓，不嫁沉氏作人婦。”

&esp;&esp;“誓言既立，天地昭昭，若違背誓言，唯以殘骨，殉明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