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前行(第1/1 頁)
郊外的小路上,應該是剛剛過了卯時的緣故,天剛矇矇亮,一路之上只有李福壽一人,揹著大大的箱籠,裡面胡亂的裝著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師父留下的“家業”。腰間的大酒葫蘆裝滿了清水。
李福壽對這些東西太過熟悉,往日裡走南闖北也都是自己肩負,而自己的那個師父則是手舉著一杆白布旗杆,右手搖鈴。自顧自擺出神仙模樣,嘴裡叨唸著:“算卦,五文~”“擇選吉日,十紋~”“風水陰宅,二十文~”“降妖捉鬼,分文不取~”
每當這時,李福壽也會扯開嗓子喊上一句:“代寫家書,兩紋!”
世道不好,求神問卦的生意自然好做些。看官該問了,“這道士真有些手段不成?還能降妖捉鬼?關鍵是分文不取,這完全是世外高人的做派呀!”
這個問題,李福壽最開始也是疑惑的不行,反正跟了師父八年,從未見過他真的降妖鬥法,用師父的話說:“那有這麼多鬼怪能讓咱碰上,看勢頭不對,咱就趕緊扯呼~”
不到半日的時間,李福壽一邊胡思亂想腳下的步子卻不停,轉眼間就已經走到十幾裡外的一個鎮子裡。
“江臨鎮”李福壽撩起遮陽布簾,指著大大的牌坊道。
江臨鎮,南方的一個小鎮,因緊臨一條彎曲的小河,故有其名。那為什麼不叫臨江鎮呢?隔壁的村鎮率先徵用了這個名字,改一改,江臨鎮確實挺好聽。
街上大大小小的攤鋪排起了長龍,貫穿南北街道。貨物齊全、花樣極多,吸引著不少附近村落裡來此採賣貨物。
李福壽對光鮮炫目的綾羅綢緞並不感興趣,私塾先生說過:“衣貴潔,不貴華。”不過好像自己的衣服也沒多幹淨,嘿嘿。那些眼花繚亂的奇淫巧技、精美的玩具,看看就好了,自己也算是半個出家人嘛!
黏糊糊的餈粑、在蒸籠裡冒著熱氣的米果、飄著薄薄紅油直勾人饞蟲的包袱、要說最叫人受不了的還得是宣軟白胖的肉饅頭。
腹中早就空空的李福壽,目不轉睛的盯著誘人的美食。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心發慌。
“小道爺,怎麼樣,饅頭剛出鍋,來兩個?”小販看著目不轉睛的李福壽,率先搭腔道。
“嗯,多少錢?”李福壽深深吞下口水,試探著問。
“不貴,不貴,饅頭一個大子,肉的要貴些,得兩個大子。您來幾個嚐嚐鮮?”小販掀開籠屜,蒸汽裹挾著麵粉甜絲絲的香氣,還摻雜著醉人的肉香。
“一文錢一個,兩文錢一個。”李福壽小聲嘀咕。轉身低下頭偷偷摸摸數起了錢袋。
一塊碎的不能再碎的銀兩,二十四個銅板。這是李福壽的全部家當。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這句話是說給那個已逝的師父聽的。
這些年按理說,自己和師父都沒少掙錢。自己手上經過的家書也得有上千封。可是自己這個師父沒什麼不良嗜好,就是頓頓少不了酒肉,仔細想想那偌大的酒葫蘆裡從來就沒見過底。
誰說出家人不能沾葷腥?反正師父就從沒這樣說過。誰說出家人要六根清淨,師父可就是一點也不清淨。也別說,要真是清淨了,當年也不會多管自己的閒事。
師父臨終前喝乾了最後一滴酒,本來還餘下了十幾兩銀錢。等到潦草的辦完喪事就花光了大半。西村的鄭屠戶拿著賬本來了,東村酒館的小夥計也沒慢幾步,當然還少不了翰林書肆的趙掌櫃。
錢袋裡能留下這些,還得多虧了房東的孫大娘,看自己可憐,免去了半個月的房錢。
“唉!”李福壽長長嘆息一聲。“老闆,來兩個饅頭就行。”
李福壽手捧著饅頭,小口吹散熱氣,輾轉唇齒之間細嚼慢嚥。這世間的種種繁華都與自己有著距離,未來該何去何從?
依依不捨的吃淨整個饅頭,肚子多少有了些底。繞道清淨一些的街巷,李福壽舉起白帆,也學著師父的口吻吆喝道:“算卦、風水、代寫家書,五文即可!”
一張口就落了氣勢,一個乳臭未乾的毛孩子,要給人算卦?可不如年過半百,留著長鬚的糟老頭子,根本唬不住人呀!
已近黃昏,橋對岸的歪脖子樹上麻雀都一家團聚,嘰嘰喳喳的準備休憩。搖晃著水葫蘆,李福壽一下午顆粒無收,已經開始擔心今晚的住處。